【乾元十年十月十八申时、酉时】【四方馆】【多人】四方风云-群议13

莫教踏碎琼瑶

郁怀枝（某生意人的妻子）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从铺上查账出来，婢女忙撑伞，往转角自家马车走去，谁料前巷一阵哄闹，往那头看了一眼，“那边做什么？这么热闹？”
“昨日就有了，这几日热闹得很，是论帝家事，黑子白子，贵妃庄妃，押谁势众。”
帝家事还敢妄议？目光上移，又看到四方馆这几字，更是了然。移开目光，正要转身，那头不知谁的声音忽然脱颖而出，“帝王心在何处，权势自然在何处！”
于是顿步，转而往人群而去，细听几分，婢女递上银钱，接过后随意扔在黑子一方。
银两声哐当一声，总算叫议论纷纷的众人一静，才开口，“帝王心如何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只是帝王即便是九五至尊，却也是一个男人，男人的心思想要只拴在一个女人身上，未免是奢求，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哪里又少了那一个两个解花语了？”
帝王心在何处，权势就在何处，此话不假，可谁又能保证帝王心是不会变的？
“人心易逝，唯有血脉不变。”她自身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有女子站出来辩驳，自己瞧她们，年纪尚小，年少爱慕，信那情爱，如枝不笑她们，只娓娓道来，“我丈夫就有一个爱妾，是他乳母的女儿，与他青梅竹马，年少的情谊，被迫才娶了我。他冷着我，宠着那妾二十余年，吃穿用度万事都越过我去。”
眸光凝住，仿佛随着话语慢慢地思绪也被拉远。“这情谊，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也不曾变心。那时候家里上下连看门狗都朝着妾摇尾巴，觉着她总有一天能越过我去。可惜啊….这妾的肚子不争气，这些年也没留下个儿子，就一个女儿，还被教得软弱天真，年前被我嫁了出去。如今丈夫年纪大了，家中生意往来只能靠我的儿子，我儿子还能亏待我不成？”
现下她有时间出来查账喝茶，甚至在这里说往事，好不快活。那妾呢？囿于深宅内院，守着所谓的情谊、情爱。
“我丈夫只这一个妾室，情谊非常尚且如此，帝王后宫三千，贵妃又怎么破这局呢？”
话音落，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自小被当作大家女培养，曾经她也是满怀期待，可嫁作人妇无端受了这么多年委屈，心中苦楚哀怨只她一人清楚。随着这场辩驳渐渐消散，也对，她何须什么情谊？
【“这一两我押给黑子。”也许觉着庄妃同自己有同病相怜之处，而自己终于云开雾散。】

云游道士 冲虚道长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拂尘一扬，道袍翩翩，无声息而入，四方步稳然。
身后俩小童清鹤清鸾对视一眼：师叔居然来这种地方，清修之人偶沾人间烟火，倒也有趣。
细听一阵儿，立身而起。
高唱道号：“无量天尊——”
“贫道云游至此，见此处异生红光，似龙虎相搏，原是如今二妃争台打擂也。”一甩拂尘，指掐法诀，微微一笑，“说是二妃，似也不尽然。苏门出虎不假，只是庄妃自扶桑远嫁中原，俏龙离水，如今落成小蛟，然其之长子，两龙所出又占长位，真龙也！”
此言一出，周遭人都望向老道。
“贫道二十载前云游曲水，曾为苏公所邀，观其茔之气。长房祖茔乃鸾携双凤之势，算儿女两面，长房一代只会一子二女，子擅言交，女皆旺夫，此地法命理也。彼时，苏公膝下只有长子长女，苏公颇疑，只说夫人体弱，不该再有子嗣。可几载后，果如贫道之言，苏二小姐降世。”
“诸位细思，贵妃娘娘可是曾有一子，后而不幸夭亡。这非人祸，此乃天命——苏家三代已有长孙，贵妃此子错来，无位占之，便只得魂归正位。如今加明昭殿下，苏家三代一子二女格局已然。贵妃娘娘别说生子，便是女儿也不会再有了。”
长笑两声，高人出世之状，“端王殿下乃二龙长子，真龙天命也。只是苏门出虎，小龙未成，如此搏之，只会两败俱伤，损国祚气脉。【于国，虎龙相互利之总好过相互搏之，左右承位者端王殿下。苏氏女命中旺夫，何不立她为后，以滋我齐国祚？”】
一甩拂尘，清鹤会意，将元宝奉上桌案。
携童而离，“无量天尊，贫道去也！”

失意书生 吴询之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连日来坐于四方馆内，光听八方之言，虽未曾下注，自有一番见解。乍听道士之言，骤然不悦，本欲争论上一二，人已离去，只斥了一声：“妖道！”
举杯高饮半杯，站起，将茶盏掷于案，引起众人回首相看：“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我朝国祚竟系一女子身，何其可笑！难不成只要贵妃为后，便能延我国祚，就能使天下无旱涝之灾，百姓安居？”
大笑一声，开口讽刺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遥想横渠四句，我等读书人所为者，不正是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如此，众人皆可归田舍之中，只待勘算八字时运，上乘者自揽揆席，为国祚计——”
“近日以来，小生一直居于馆内，恍惚经年，有置身齐国稷下学宫之感。不论职而论国事，风吹而圣贤自见，足见国朝之大气象。”
“这又是哪里来的疯癫道人，什么龙虎之争，龙乃至尊，区区家虎，也敢掠其锋芒？【既放言庄妃娘娘亦为龙脉，置猿槛中，则与豚同。依其所言，奉真龙之母为后，岂不更是理所应当。贵妃娘娘已是天子嫔御，若真有命格，自然可旺】。”
“如此言论，便似前朝嘉靖时期，道人乱政，饰以天命。在下以为求诸神不如求诸己，若凡事皆可以法命论，则天下无真英雄矣。诸位细察其言，可见其用心之深毒。”
言罢，不顾众人如何，直当的来到摊前，摸了身上的全部家当放在了黑子一注上。

滑稽艺人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蹲守，竟蹲到个老道来。颇遗憾后来的书生与老道没能当面交上机锋，索性蹭一手墙灰抹白了鼻尖扮丑角，捏紧两指塞嘴中打个长长呼哨引人注意。
“中原龙，扶桑龙，两龙相生出真龙；长子位，金龙身，遇刺遭险天公护！”
“苏家女，只生女，犬窝出狐真该死；迷魂汤，一碗碗，灌得不知嫡与长！”
“黄金台，报王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天下士，鸣而起，理所应当立龙母！”
敲碗高唱，从口袋中撒一把廉价饴糖，便有稚童笑嘻嘻捡起，觉着有趣也跟唱着。

监察御史 袁源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丁忧返京，本是明日回朝。于是去四方馆小坐，本意听听清议，结果却闻见不该听之言，看见不该在此之人。故而连忙上书，此事关乎机要，嘱托务必加急呈送。
书曰：
三载丁忧，臣回京之时竟天翻地覆，得以面圣的激动之余，却不免困惑不解。如今四方馆热议立后立储，这确乎是广开言路。
附上自己所闻：
“苏家女，只生女，犬窝出狐真该死；迷魂汤，一碗碗，灌得不知嫡与长！”
与苏家有怨，于是再写：
可见如今百姓无不鄙薄苏家，多以犬比喻苏氏父子，更以狐讽刺贵妃。而有士子振臂高呼，“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龙乃至尊，区区家虎，也敢掠其锋芒？”，“庄妃娘娘亦为龙脉，置猿槛中，则与豚同”，可见民意昭然。
臣认为百姓之言可代表民心，百姓之眼最观善恶，如今苏氏父子权倾朝野，后宫苏贵妃一脉专宠，作为圣明天子，理应倾听民声、顺应民意。
臣请陛下倾听民意，严惩苏家，铲除奸妃！
臣袁源，拜上

泥人张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日头渐下，歇在一旁树荫下打个盹，而那道长高谈阔论，瞌睡虫顿时逃不见了影儿，这天命之说向来玄乎，隔壁街坊的瞎子还说自己是大富大贵之命！
转了转手中卖剩的泥人，祈求个老爷小姐全收了罢，也让自己空空的裤兜里再多几个响叮当的铜钱。
又听书生辩驳，自个儿也燃起点忧国忧民的豪思来——似乎只消那么说上几句，便也成了朝堂里的士大夫。
肚子里虽然没有点墨，但那些邻里街坊的闲事，自也听了不少，
他重重一清嗓，众人聚来的目光好似期许，于是自己的胆子也膨胀起来，
“【苏贵妃娘家苏家，本就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若是贵妃做了皇后，往后苏家便以国丈自居了，皇帝也得多给几分面子，到那时候，朝廷到底是听苏家的还是皇帝的？】“
颇有点得意洋洋，烈士断腕般掏出几枚铜钱，慷慨似为大事尽了全部心力，
“我全下黑子！”

快手刘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自己是耍戏法的，平时和那穷鬼泥人张颇不对付，从抢摊位到拉客人。臭玩泥巴的也谈论政治啊，嗤笑一声，有意和他做对，把钱都注了白子。
【喊道：“照你那么说，这端王殿下的姥爷还是扶桑皇帝呢。立庄妃为后，廿载后端王殿下登基，咱们的皇帝成了晚辈，那咱不成了扶桑的邦国了。”】

刷子李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眼睛眯着条缝，斜眼去瞧发声的快手刘，啧啧有声的很，
“当年庄妃做了太子妃，往后便是皇后时，怎不见这种声音？”
懒洋洋的伸个懒腰，
“可见当时官员有了考量，前头的皇帝也做了决断，怎么到了本朝就不行了？“嗤笑一声，”你在这杞人忧天个什么劲儿！”
“去岁端王遇刺，庄妃娘娘亲自赴外头照料，【庄妃娘娘爱护孩子，有慈母之心】，我看这母亲成！”
（下黑子）

酒肆女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乌黑的发髻高高梳起，斜插一根木头簪子，干活麻利，正对着四方馆开着的酒肆，这几日生日也好的紧，不过是给各位“士大夫”润润喉。
她本是个远嫁女，没什么娘家人帮扶，磕磕绊绊开着酒肆，吃饱饿不死已经是万幸，麻溜的擦净桌上的酒渍，她姣好的唇微微上翘，热情招呼下一位客人。
“客人你问这棋局奴家支持谁？”
“远嫁女子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娘家人撑腰，【远嫁女子不易，奴家也感同身受的紧】。”
（下黑子）

风筝魏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申时 四方馆
“可不是嘛，能不疼端王么，那是自己亲儿子啊。”
噗嗤笑出了声，再讽刺，“我说李老哥啊，这种母子天性，居然也能算理由啊？我看你家那口子也蛮疼你自家儿子，不如你捆吧捆吧给娘俩儿打个包，快送宫立去吧。赶明儿咱老魏就在东市大喊，你家那口子拳拳爱子，怀胎九月亲子生出的孩子，啧啧，太慈母了，立你家那口子当皇后吧。”
丢去钱袋子下白，“【皇后皇后，要的是母仪天下一视同仁啊，不是只对自家娃儿舐犊深情——那叫亲妈，不叫母后。】俺家侄女儿在宫里当差的，贤妃生三皇子的时候，贵妃娘娘可是送了一套珍藏的银锁儿给孩子呢，听说那物件儿是她曾经给自家孩儿做的，这个呀，才叫一视同仁，母性无私。”

——十月十八 酉时——

郝仁
乾元十年十月十八 酉时 四方馆
静观几日，终觉不妥，回府提笔立书。
御史台主簿郝仁奏:
臣叩首，为直言天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国朝太平治事。臣闻四方馆之议，窃以为过矣。国语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及四方馆立，使百工谏，庶人传语，是以事行而不悖，合乎民心。万民相议，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愚者见石，智者见泉。且夫近日所辩直指坤极宗器，苏家势大，百姓多有传颂者，众口铄金，竟昭昭至此，乱言盈庭，谁敢执其咎？未知其赍发否。民间只知苏氏而不知太史矣。魏征曾谏：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且今宫闱之事，泄之于市，有损君王德威。今乃因后宫之秀妍而偏私臣属，捐伤桥梓，更使天下万民相互攻讦、调嘴弄舌，疑陛下舐犊切心。圣光在上，普照万民，臣愿陛下，远谗邪谄媚之臣，释此一言而毛举利害之一二，愿陛下详思。
臣复乞圣君，伏惟陛下多福永年。惶恐惶恐，叩首再拜。

国师

报备戏录，打卡人：苏宥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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