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十二月初九】【龙乾殿】【太史聿湛 长孙昱 太史烺 源清颂】端王请跪

猫五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巳时 龙乾殿
沉步在前，而长孙亦是紧跟在后。时天犹落鹅毛大雪，雪落墨发，衣襟也作一片霜白。及至阶下，抬目定定龙乾殿金光闪闪三字一瞬，目不旁落，亦无顾周遭投来若有若无形色视线。一挥披氅，双膝径跪于雪地，重重。
“臣未告陛下而私自出京，实为不忠，今臣特来向陛下请罪，望陛下责罚。”

长孙昱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巳时 龙乾殿
我从未料想当日的一时意气会致今日这般境地。
“殿下后悔么？”在进宫的路上，不合时宜地问出这一句，良久的沉默里，到底谁也不曾再开口。雪，湮没了阶上的祥云纹，高殿巍峨，他垂首径直跪下，我便知晓最后的答复。人知贵生乐安而弃义理,辟之是犹欲寿而歾颈也。
何人无欲。月前的四方馆内明烛高悬，高谈阔论、以社稷为虚名，在不知由何人执手的棋盘之上指点他人过错。这样的警醒不够，等到流言蜚语再度淋湿了恳切的襟怀，才恍然觉得造化无常。
风裹得紧了，他自数其罪，等待着高坐殿中的天子施下结果。

太史烺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巳时 龙乾宫
龙涎案前，余香缭绕，李全拱手低眉，谨小慎微地诉说着殿外的情景，朱笔于墨字落下“知道了”三字批语，堪堪有此一顿：“他当真这样说。”看似反问的语气中全是陈述，瞥了眼一直不曾抬头的李全，“他算哪门子的臣，当真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合过那折看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奏本，便如置气一般，往一旁堆叠的小山一扔，“扑”地一声，那奏折并未安然落在山巅，而是滑过峰峦，沉闷地掉在了地上。
李全不留边际一怔，侧目看着地上的奏本，只犹豫了片刻，弯着腰退到那奏本旁，蹑手将其拾起放回，又退回一侧，始终不曾抬头。
“他要是哪门子的臣子，朕还能留着他跪在外头请罪？”
殿内始终鸦雀无声，只有威慑的余音绕着沉香消失在朱梁之上，润过一口香茗，“嗑”地一声盖上盏帽，取过一折新的奏本批阅，然只看了两行又不知所云，撑着下颌朝李全道：“叫叶淑仪来，陪朕下棋。”
李全躬身而退，出殿外时，遥遥看了眼跪在雪地里的端王与长孙昱，朝二人拱手以礼，快步往立秋苑传话请召。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巳时 龙乾殿
纵有毛氅覆身，犹不抵风刀霜剑严相逼。未知几时，遥见皇帝身旁的李全自龙乾殿出，为宽袖遮掩下掌指紧攥，已是彤红一片。雪絮落睫，咬牙向人略一颔首算是回礼，即复原状，目不斜视，唯目光灼然的看着龙乾殿的大门。
而至寒意终自膝上蔓延至周身，始明，京城的雪原比北地的雪更冷。

太史烺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巳时 龙乾宫
李全前脚刚走，大太监王福在一旁犹豫半晌，小心提醒：“陛下……叶娘娘怕是不会下棋。”
心下了然王福提醒所谓何事，摆手：“让李全别回来了，一个时辰后，叫那逆子进来跪。”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午时 龙乾宫
一个时辰后，王福往殿外，朝端王拱手：“殿下，陛下召您进去跪。”又看了眼一旁的长孙昱，“长孙公子，您请回吧。”

长孙昱
乾元十年十一月初七  巳时 龙乾殿
冰冷的金漆门缓缓开启，希望升起的瞬间又随即熄灭。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最险不过肉糜刀俎横过脖颈，欺杀君子又何须见血。就好比虱子爬满旧袍，也不会轻易割舍，只等悠悠心潮将金丝彻底腐断。钝刀割肉，反伤于己。此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何为天子一怒，刀戟铮铮。抬头所见，漫天惨白，皆靡所骋。心麻心痛远甚于膝，而我身侧之人只会更难。
内侍来时，端王只屈身接了旨意。回京前的寒疾尚未痊愈，积重难返，因此他再度磕在地上时，并不算完全震惊。
“殿下！”我咬牙揉了揉膝盖后迅速站起，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他的骄傲，便随时准备借一分微薄之力撑他起来。他摆手，我停下，攥紧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直直望着他。何苦！
“殿下……您风寒未愈，小心脚下，路滑。”刻意地放大了声音。
熟悉的背影，不再是如秀竹傲立，却似风烛残年，摇摇欲坠，而我只能别过。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午时 龙乾宫
仿佛是才过片刻，又仿佛是已过一生。雪势未有丝毫减缓的趋势，反而越下越急，越下越大。
始终眼也不眨的紧盯着殿门，直至终有人自门中出来，传来皇帝的旨意。
深深一叩首，以额触地，轻而缓的一句，“是，臣谨遵陛下懿旨。”
即双掌撑地，是欲借力而起，然因久跪雪地肢体已然僵硬，膝处一时传来钻心的疼，尚未起身，便因力有不逮双膝再次重重磕在地上。
摆手罢去急欲来相扶长孙，只轻声道，“不必。”
一息缓过，齿牙咬紧，再次撑地缓缓尝试起身，而闻自不远传来的声响…
唯回以一抹笑，是要他安心。
终至站稳，温声对旁道句，“有劳王公公了。”
后随人步入殿内，不多看，亦不做任何言语，止于门边依令跪下，是为殿内距皇帝最远处。

太史烺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午时 龙乾宫
殿内四处烘着温炭，与殿外两重天地，虽近午时，却并未让人传膳，王福知趣遣散殿内所有宫人，离去时朝着门边上的端王一礼，顺带将门关上，一声戛然摇曳，断绝宇内。静谧沿着虚空蔓延在这方琼楼玉宇的九龙殿堂，一息、一弹、一炷、一盏，时间沙漏，两相无言，唯炭火的燃烧嗤嗤作响，唱尽生命终曲。
掌间之书不知翻至几页，抬眼掠过远处角落，沉沉一语，“你是想要朕请你过来么？”

端王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午时 龙乾宫
仿佛是在鸣唱，炉中炭火烧灼发出的呲啦声响在这空旷的殿内刺耳且无比嘈杂，如正奏一曲哀歌。
早已注定的命运，只因是炭火，便注定最终结局不过是燃烧殆尽后不过一抔炉中灰。
最后被人倾倒入泥，或随风散，无踪亦无迹。
殿外殿内，两个极端。
一个寒得彻骨裂髓，一个热得灼心烧肺。
惯来因身为皇帝长子处处养尊处优以致被娇养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身躯自然不堪此等待遇。
不过才是在殿外跪了一刻钟不到而已。
颅内晕眩感愈发剧烈，双眼也昏重，辨不清眼前物事。
却也无心再辨，双眼一黑，人事不知。

太史烺
乾元十年日期待定 午时 龙乾宫
方不过一言，随之闷声轰然，再渡去狭长丹眼，入眸一摊倔影，孤寂森然，如星辰坠野，黯淡无光。
少顷怔然，起身至他身前，眼眸低垂，俯瞰靴前倒地的锦袍少年，紧闭的长睫难掩愁锁的皱川，长挺的梁鼻映射着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养尊处优、鲜少打磨的郡王府少爷。
没人知道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何一步步走到孤家寡人，就像没人知道他为他做的一切，生于皇家，如履薄冰，其中蕴含的种种希冀，不可言说，亦不可道明。
躬身揽过少年的薄腰，横抱至榻前，取过锦被轻缓覆身，腹掌额堂，心过一释，尔后沉目看他，如此半盏。
踱步殿外，朝门口候着的王福吩咐：“叫夏永良（太医）来看看，醒了就送回去吧。”
“喏。”
“摆驾立秋苑，朕去那头用膳。”
“喏。”


庄妃-源清颂
腊月初九 龙乾宫
陈福松急匆匆闯入室内时，芜花正为庄妃染着丹红的寇甲，庄妃听见声响，轻阖的双眸看向他，绣眉微颦：“出什么事了，这样没规矩。”只听他喘息未定，颤抖着说道：“娘娘，大殿下不知犯了何事，被罚跪在雪中，后来被陛下召入，晕倒在龙乾宫了！”庄妃当即不顾染了一半的寇甲，起身更衣并着人备轿。雪落红墙碧瓦，一行人踩着宫道上尚未清完的积雪，忙向龙乾宫而去，四周静的只听到抬轿宫人的踏雪声。本欲唤人通报，这时才得知皇帝已去了立秋苑，心下不察已涌起怒意——亲子尚昏厥在殿中，做父亲的却去与妾室玩乐，当真是滑稽。于是庄妃不顾阻拦，便往室内去，听了太医一席话，知是旧伤未愈，新寒入体，不由一阵心痛，说道：“去立秋苑告诉陛下，本宫亲自将端王送回去。”执了手牌，将端王送回了府邸。眼前人眉目如玉，此刻静躺在梨木床上，庄妃为他掖了掖被角，爱怜的抚着他的脸庞，不由落下一串清泪…直至夜半，庄妃被劝入隔壁厢房安歇，不消几刻，又被动静惊起，才知是端王发起高烧，忙让人请来御医，折腾了一夜，才在清早第一缕阳光撒下时，堪堪将烧退下，此刻才算放心，嘱咐众人好好照顾端王，这才回宫安歇。

太史烺
乾元十年十二月初九，立秋苑，午时
刚吃过午膳，便有景文殿的宫人来禀庄妃将端王送回去了，话是过了李全入耳的，颔首示意知道了。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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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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