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元年二月】【金吾卫营】【即墨坤 苏宥】【一件正事】

即墨坤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即墨坤
二月仲春，是月也日夜分，日夜分则安萌芽正权概，天子百姓莫不如是。于是金吾营中也多“修阖扇”，除却每日操练大量时间用在调校弩机，学习制造与维护各种攻守器械之类的精细活上。
春阳之下大纛烈烈，一身轻甲灿烂如雪，指抚望山瞄校，随意似的吩咐部曲
“去国公府上请苏大人，就说本将军偶感风寒，请他来探望。”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惠国公府→金吾卫营
时碧草萋萋，万物初萌，终日困于案牍，今闻牖外莺啼鸟啭，恍然方感春至。雅趣忽生，便命置案铺卷，闲闲挽袖，执笔思留春景。
一苑融融春色终叫亲兵打破，人高马大一杵，口口声声他家将军病了。真未听说谁家病患需在军营歇养，然不拒愿者上钩，遂放笔，欣然随往。
至营地，那“病患”果真康健，好端端站于日头下，甲光刷白刺目，瞧来好不威风。
抬掌稍遮，隔了几步笑着喊他：“驸马，不是说病了么？”

即墨坤
承平元年二月 金吾卫营
晴天日暖，校场内是夯得极厚的泥地半点草籽不长，天干日晴难免起尘土。闻声回首便见漫漫烟尘间的狐…苏大人。朗笑一声中气很足的开口道“早上打了几个喷嚏而已，晒了半晌太阳，一见苏兄已然大好。“
迎了几步同人把臂而行，帐下已置粗茶，配得也不过一些盐豆。”负日之暄何其美也，庭兰春萱固然是好，乘风跑马也不差啊。”
同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苏大人既有私宅美厨之谊，吾等也要开营门露露老底方显真诚。”
四周开阔，亲兵执旗列守，招手便有人呈上良弓，檍木干，中青角，水牛筋，腭内胶。掂量一番方道：“君子六艺亦有骑射，苏兄可要挽弓一试？”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帐下遮阳，视野明晰两分。粗茶素不入目，反被军营景象引兴：金吾列阵，盔并缨连，俨然盛世王师。
闻他要亮老底，略有好奇，顺其意笑道：“能观营内稀奇，下官自觉幸甚，一顿珍馐怎抵，想来还是多贴几顿才值。”
那角弓用料不知，却精良无比。然他堂堂将军，总不至真要同个文官赛力，那何故特有此约呢？
疑云之余颇觉好笑：“驸马白日相邀，冒乌台弹劾之险，只是想考考下官箭术？”
话虽揶揄，身却诚实。接弓，往侧一张手要箭，搭于弦上。不过堪堪拉至近盈之势，五指便泄力倏松，箭矢随之偏斜而出。
却是毫无赧色：“诚是好弓，只惜下官久工刀笔，早不谙控弦之道，令驸马与诸军士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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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苏宥这人怪有意思，一颗七窍玲珑心有时澄碧如洗有时又如米中沙砾硌得人牙疼。
“御史台如今净替陛下盯着端王府呢，哪里管得到咱们，有些事若非苏兄有意为之，旁人哪里又知道呢？“
抱臂一旁随口一句，而后一双沉潭隼目便盯着那支离弦之箭斜插在地。
自认手中接过军弓颇是将人话听斤几分似的捏捏人胳膊“是瘦弱些，哪日朝上争论互扔笏板苏大人这样怕是要吃亏的。”
大方拍拍人肩“力有不逮也是常识，便是军中能开两石弓的也是屈指可数，开三石者拍也只有霍兄之流了……来，试试这个。”
部曲又呈上一物，乃是去岁金吾卫中置配的手弩。*
相传楚秦氏以弓矢之势不足以威天下，乃横弓著臂旋机而廓，加之以力，即弩之始。
攻城引腰，战有蹶张，金吾卫守戍皇城，自端王遇刺后便加配连弩。
诚然弓箭皆为利器，但需以年月方有作为。但弩却只需学会张弦装箭手拉望山，瞄准目标，扳动悬刀，弩矢就飞出去了。
如此，自弩面世便如虎兕于柙，人人可佩剑配弓，却不可无故藏甲藏弩。
将手弩递于人，将一石弓挽至手中，搭弓引弦，寥寥数语似同寻常“这玩意儿可花了本将军不少心思，稚子可举，力开五石…不过城中辑盗用不上那些，你手中这个约莫三石，同军士所用一样。”说完便猿臂慢展，弓弦绞紧射于一瞬正中靶心。
*乾元十年戏文中有过相关铺垫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不提便也罢了，北地一事压下党羽七成是看他即墨坤面子，天朝不需要一个承不住锤炼步步靠姑父铺路的储君，试问上至君王下至臣工，哪个不是熬磨隼翼方有如今。
笑意依旧随和，摇摇一指茂树，“有树同枝，枯荣与共，况乎双生兄弟？裴大人统领乌台，本便偏见，今情今境，只怕更时时窥伺，寻机撕碎下官。”
都是男子，故也未觉他凑来捏臂拍肩有何不妥，只深感习武之人果真体健力大。
“丢笏板未免有辱斯文，若真成荒唐场面，龙颜想必大怒。”
接来手弩，翻覆观瞧，待他劲矢飞击，不由喝彩一声。亦要一杆羽箭，悬刀一叩，亦中靶心。
“力半功同，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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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铮声犹在，得人一句赞后将手弩抵之与人垂眼喃喃道“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苏兄，今日邀你起来，某可是有要事相商啊。”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不甚习惯他这副垂目低喃模样，金吾卫上将军惯是形貌昳丽一身恣意。
未动声色，只道：“君之事邀我相商，我之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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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闻言把住人手，抬眸甚是真诚。“陛下近来有一事甚为忧心，劳心思虑不在立后之下。为人臣子弟，想来想去这其中关巧……”
拍一拍人手长叹一声“还在你老兄身上啊。”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不忧立后，想便是忧储了。
“为人臣子，解忧乃是份内。只是我不知，驸马是以将军之臣节问同僚，还是以亲人之近谊来劝……外人呢？”
君父王子，孰之亲人？
面无波澜，却是把手缓然抽了：“巧了，下官亦有一事忧心，此忧笃笃兼惑深深，辗转反侧，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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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是知他八百个心眼子当下也且若未闻，见其抽手亦是不恼只嬉笑摸摸无须之颔道：“苏大人聪颖，岂会不知陛下子女皆须喊某一声姑父。
既已仰赖长公主得此便宜，如何又须冒讳自招麻烦……苏兄这冷言冷语的，听来真是教人伤心。”
营中亲兵自远处呈物而来，置于篷下几案便拱手退开。“烧水总要等碳热，特意砌了壶好茶招待苏兄，如不坐下听听何事另苏兄'辗转反侧'?”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此便也止言作罢。施施然随其落座，凝视他片刻蓦然莞尔：“但为君故，辗转反侧。”
“尚记去岁驸马为慈幼堂一事从中与我搭桥，年尾亦有孙将军护端王殿下北上……”横敛广袖，提壶斟两盏热茶，“陛下一众子女都要唤驸马一声姑父，驸马许也是一视同仁的吧。”说到此处顿下，笑着投去一眼。

即墨坤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一句但为君故眉川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动。这般变脸跟变戏法似的，喜怒嗔痴无非盼一门昌盛，天家父子失和于他苏家反倒不算什么？
真如此，小人尔。
叩指做谢，笑意未卸面上仍是风光霁月“那是自然，家妻为陛下亲妹，我夫妻二人自然同心。立后立储乃陛下家事，金吾卫为天子臣自然也只得天子令。”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表皮皆笑，其下已然暗流涌动。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机锋里，仿佛是谁先持不住笑意便要落定下风。做事不能太绝，便是奸如严嵩，也知于圣意处寻两分求全。
“你是天子臣，我也是，臣子当做的事，户部侍郎自然会做，你且放心。”党争倾轧何其残酷，苏家不同太史家的驸马爷有长公主于中维系，真有成王败寇那日，谁来保苏氏前路，“可舅父终不同于姑父，姑父的侄儿许多，厚此薄彼了也可说只因哪个更需怜爱，站在鸡蛋更小一头罢了。可舅父终归只一个亲甥，我从来，别无选择。”
立储立后时，世道曰“汝为外戚臣，何干帝王家事”，如今天家不睦，世道又曰“汝为天子臣，怎不为君分忧”。
“长孙无忌固然可悲，只是百般竭忠尽智而后赤族的霍光恐更扼腕。”
盏中茶一饮而尽，有风将袍袖拂扬，目光清澈，笑道：“若来日真逢不幸，看在瑾宁也是君之侄儿，还望照拂她一二。”

即墨坤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淡淡饮茶却不似前般戏看人面色，句句听进却也未必要说人爱听的“你也不必卖惨，一套说辞听多了未免臃耳。来日史官笔刀不仅要看咱们如何说还要看咱们如何做，更要看咱们这一朝人的天下是何等模样。”轻磕茶碟，蓬外旌旗漫卷抬眸语意悠长“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你若真心疼外甥又何须走上窄路寻他人托付？瑾宁年幼，与其修书不如为她觅一合陛下心意的良师，来日若有差池，你我之外到底多一个护她的人。”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各在其位，各有立场，天下难者多矣，并非独我苏宥一人，当然也并非独他端王一人。”
茶话皆毕，再无别话好说，临别前笑道：“前些日子得了只小犬，茸毛立耳甚是可爱，哪日有空，来我府上看看？”

即墨坤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喫茶啧声“苏宥你这就过分了？本将军好歹也是朝堂三品官，什么狗要我屈尊就驾去看？你真是……越说越没边。”
起身相送，摆摆手目露嫌弃笑的很是大声：“快滚快滚。”

苏宥
承平元年 二月 金吾卫营
至营地外扬袖一招手，笑道：“劳君相送，哪日带上大乾（狗）拜访长公主府。”
从善如流，遂滚。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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