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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坤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卯 长公主府
让元朗置办一身便服同一张四方馆的名帖叫人送去端王府。
少年点头，又问“可有什么话要带到吗？”
翻身上马自人手中接过金刀挂于腰间“这要都不懂，那再说什么也无用。”说罢便扣上甲胄催马上路。
太史聿湛
乾元十月十五 卯 端王府
便服置案，名帖在掌，目定四方馆三字，叫小侍将送贴人请进，“劳待本王与你家将军说声侄儿知晓了，改日定登门拜谢。”
复重览昨日便已呈来线报，白纸黑字所述详尽，唯有一行犹为刺目：疑有扶桑武士出没四方，引民怨沸腾…如针刺心，如刀剜目。洪水猛兽，终是避无可避。
猛一合折，掷在案上，几息方平。
撑案起身，并令侍跟随， “走吧，总该去亲眼瞧瞧。”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自卯至申，终捱性听遍市井诸言。纵极力抑制，实再难维持平日惯有平静。遂寻一处僻静小坐，待心绪稍缓，一观天色，起身叫小侍。眉间疲乏难掩，闷声一句，“…回府吧。”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不多时便同孔家姐姐道了声去解手。
到底男装方便，拾掇干净回转阁内，想着略坐一坐也该回去了，一脚进门余光里便见有人起身。
虽一身便服，但自家表兄自然是看背影便知了。
几步挪到门边待人近了轻轻往人眼前一跳。言辞亲近“表哥好呀。”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实因思绪繁重，不妨面前，抬目有疑，“你…”未料眼前骤然一黑，头晕目眩，颅内亦作阵阵嗡鸣，身不由己连连后退。至觉似撞何物，疼痛引意识才回，不由嘶出一声。后唯以掌撑桌沿，以稳身形，罢去急欲上前来搀扶小侍，“…不必。”皱眉再看眼前人，“你是？”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可惜没捞着，虽见人这样也有些慌，但见人没认出自己伸出关切的手臂也自然抱回胸前，歪着头瞧人“表哥这话倒问得稀奇，却不知道你还有几个好妹妹了？”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而待辨出眼前人是谁，唯一声低笑，意味深长，“是你啊。”即神色如常，撩袍悠然坐下，“是以表哥的好、妹、妹，”曲肘撑首，也学她歪首模样与之相对，“做什么要扮成这副模样，姑父知道吗？”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姑父又不是我爹，哪管得了这么宽，倒是表哥……”抱着胳膊一屁股坐到人身边一脸认真，“你来这你爹知道么？”
不同与孔家姐姐的一见了然尚有分寸。
同端王殿下之间，因完全没有与二人做妃子的打算，又颇得姑父教导，因而与这位殿下格外不见外。
未等人答终于想起来里边还有位姐姐，便不由分说的将人拖起往孔贞月那桌拽“来都来了再坐会儿吧，省得你出门就告状……”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未及答话，衣袖被攥，垂目一撇，“嗯？”目阻小侍示其留候原地。任人动作，亦与之笑闹，“好表妹都如此说了，这做表哥的焉能不从，定然待会…，”
及看清眼前人，笑容一僵。无奈衣袖被扯，向人一颔首，作寻常温和模样，客气有礼，
“孔小姐。”
孔贞月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落耳似即墨妹妹笑音，是故人已去而复顾了？抬眸，不意入眼竟是端王。
似乌篷小船偶入月夜清塘，惊飞一滩鸥鹭。几息后一切归于寂静，唯池中粼粼月光无声悸动。
立身如荷，见礼：“臣女见过端王殿下。”
瞧他兄妹二人拉扯模样，梨涡隐隐显现。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赶忙越过身旁高一头的少年拉起见礼孔家小姐踮脚就要捂人嘴，四处看看可有人听到那一句端王殿下。
因年纪小三人中最矮，一看没人听到赶紧松了手，又因方才说了去解手怕人误会，很认真的补了句“我、我刚洗手了。”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袖下一松，收人举动入目，“孔小姐，此地并无什么殿下，不过一慕名而来学子。四方与孟章毋需不同。”
挪步人后，抬掌先拍茸首几下，似是安慰，“表妹性真，”
面上笑意不变，掌下却暗藏力道，将人牢牢制住，“倘有失礼之处，还望孔学子见谅。”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干笑两声，暗地里给人一肘子。
坐下重添茶水点心，安静听两位哥哥姐姐说话。
孔贞月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四方馆言风乱刮，他又是风眼中心，如此予礼，倒是自己莽撞了。从善如流点首，同小蔷坐于对面。他兄妹二人暗地较劲儿颇是有趣，此刻才窥见平素温文持重的壳子下，端王不意露出那一角少年心性。黛眉弯弯，莞尔：“未曾想会在此处遇到殿…战(湛)先生。”将栗子羊羹推给他兄妹二人。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受过一肘，年纪不大，劲却不小。神色犹未变，温笑依旧，只目光似不经意一撇已然安然坐在对座少女：凉凉。
垂首再看已被推至面前羊羹，犹疑一瞬，复眉眼一舒，“多谢。”
相对落座，“孔学子也是慕名而来？”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是吃不太下了。
不过见端王表哥看到羊羹比见到孔姐姐还开心，心说难不成刚刚那是饿晕的？
含着如许笑意乖乖喝茶顺便把自己那份往人那推推，相当透明。
孔贞月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不算慕名，是为听声。”歪头盈笑，指指耳朵，“先生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正言说，忽而馆内嘈杂嚷嚷，一男声大斥贵妃无子苏氏专权，另一洪音不甘示弱，高叫断不可教异族之子坐了龙椅。
片刻方抬首视人，先打破这沉默，眸光清澈，“老师授《道德经》时，曾言‘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垢作‘屈辱’之解，褒誉是文王越王者。可今日贞月在此，深觉天家无私事，所言所行都被万人咀嚼，所以这一‘垢’字，或许也可作‘污垢’之解吧。”话语轻轻，温柔坚定，“心中清正，便不惧众口加垢。百姓纯善却易人云亦云，贞月信先生是心中清正之人，将来抱负施展，定会教众人刮目，众人也将悔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加垢。”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一番小动，又舍一目。而待又是一阵喧哗入耳。扶桑，异国字眼听来一日，已然不似先前。内心只觉再无波澜，或已麻木。
“嗯？”
而对人一双明眸，清澈明净，亦足以辨明个中情绪。分明宽慰字眼，听来却觉狼狈不堪，无所遁形，亦无所适从。蓦然垂首，不敢再看。抬掌欲借羹汤掩饰无措，掌心灼烫一片，却恍若未觉，反是重重一握，强定心神。
复只收手起身，心下暗舒一气，以平心绪，再抬首似已与平常无异，而不为人见处掩于袖下掌指却是紧攥，发红。颤动隐隐，“…是湛今日失态，让孔学子见笑。”
实难再维惯有从容，也不待应，一礼作别，“湛今日还有事。抱歉失陪。”
即转步大步踏出馆内，亦不答见状急忙迎上小侍任何关切问言，只一声，“回府。”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低头喝茶，孔姐姐话说的句句在理，只怕谁听了都要附议一二。 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大抵就是这样吧。 但扭头看看身边的表哥，却不似想得那般开心。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表哥倏地站起告辞，孔家姐姐亦是跟着站起有些尴尬无措。 两厢比较也只能一同告辞，带着小鹅一道追出去。
孔贞月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哎！” 见他霍然而起，心尖似被什么狠狠攥了一把。无措地随之起身，蹙眉含忧望去，抬了手，却未能留也未留住半片衣角。小蔷仓促一别，亦是急急追出去了。 文心文意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文心上前，小心翼翼试探道：“小姐……” 桌案点心散落，茶汤泼倾，总是喧嚣的四方馆恍然一瞬静了下来，心无所念，那些风声雨声读书声便也闻不见了。 咬唇默立了很一会儿，轻轻叹过一息。 “回府吧。”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往来络绎不绝，和小鹅牵着手踮脚张望追赶，可算是赶着人前后脚上了马车。 方才能说会道的，此刻也像个锯嘴葫芦一般一声不吭，就是跑得喘了，也特意抿着嘴慢慢缓。 马车摇摇晃晃的启程，两人一东一西坐着并不说话。 偷偷看了人两眼，见人没太在意自己，便慢慢地，不惊动人地由怀里掏出东西，一点点、郑重的放在二人之间的坐垫上。 一颗砂糖橘，两颗枣，三四个小花生，还有一小块牛轧花生糖。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马车缓慢行进，待回神却见已是满目琳琅，还有一旁坐得十分端正的少女，只笑了笑，
“过来。”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贴着马车坐得几乎要把自己嵌墙板里，刚刚跑得太急额头也是汗津津的，这会儿缓缓神便觉得有些冷，鼻子也痒痒的。
猛地被人一叫“啊？”了声，心说表哥这些年心思越来越猜不透了。今日这般窘迫让自己看见了，没准要告去父亲那禁足了。
想归想还是揉揉鼻子往中间挪了挪，心说要表哥想杀人灭口，先喷他一脸鼻涕。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便就势倾身，抬掌猛得将人双腮捏住，牢制掌中。似笑非笑一句，“表妹，好得很？”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脸被捏得眼前都快闪走马灯了。
坦白说，表哥长得很好看的，凑近了看更如是。面如冠玉、星眸灿灿。薄薄的唇一张一合，说得话便能叫许多姐姐妹妹脸红。
他的手也很好看，骨节长而瘦提笔亦能持剑。他还很聪明，先生们夸、同窗夸，便是叔父也暗地赞过几回……
前提是不害人。
害人也行，别害我。
被问得莫名其妙，口齿不甚利索“宝哥有话吼吼说，你今天在孔姐姐那丢脸的事我定不说出去的！”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一瞬怔愣。没说话，只手下力道更重。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申时 四方馆
“疼疼疼…”惊惧之下忍了许久的鼻涕到底没忍住。伴着响亮的一声阿嚏——打了个痛快的喷嚏。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实是不防，未及收手，清涕落袖，如沾水渍。眉心狠狠一跳，“即墨蔷，你最好不是故意的。”复一扯马车内置有巾帕，掷去，“擦了。”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清涕亦糊了一脸，那帕子要巧不要的就扔在脸上。冷声一喝，身板一凛，默不作声的擦了脸攥着帕子手按膝盖上坐好。
眼往上看，盯着马车顶不叫眼里蓄泪，牙冠却打着颤嘴角禁不住的往下撇，含糊吐出一句“我要回家。”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撇去一眼，格外委屈模样入目，莫名气笑，“你…”喉口一哽，却想究竟年幼，未必知事，沉默片刻，终究松口，“下次不要再这样自作主张。”起身指扣门板一二，待小侍探头来询，只令，“不必再回王府了，直接去上将军府吧。”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到底年少心里藏不了不少事，一钵委屈辛酸泪在马车上一路也漾得差不多。脸上泪痕干了，扒着脸蛋紧巴巴的，便搓热手贴在脸上捂捂，“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是有人说我如何我就要反省的。表哥才是反省得多了。一看就是不开心的脸，反倒叫亲者痛仇者快了。”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才要落座，稚言引周身一僵。复坐回原处，以掌撑面，二指分抵额首、阳穴揉捏，缓声，“亲者仇者本无界定。有朝一日，亲者或也会为仇者。何况反省也是为自己，而非为别人。明白？”侧首再看仍是捂脸少女，疑心是否真是下手过重。犹疑片刻，拿起置于垫上花生糖，剥去糖纸，递人身侧，“…真的有那么疼？”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原想辩一句自己定不做表哥的仇人，但细想方才委屈时也暗暗发誓再也不理这个臭狗屎，便觉得这些安慰没有意思。见人有缓和之意，便也识相下了台阶，摇摇头伸手接了糖放嘴里。
两手贴着便有暖意蔓延脸颊，娘亲说若无处取火总要自己暖着自己。那句亲者或为仇者听来真叫人伤心，想必也是外人捂不暖的心寒。
想起了陛下前些日的旨意，便又好奇“不知日后是哪一家的姐姐能做我的表嫂，也不知这姐姐能否与表哥白首不相疑”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见人接过糖，手却仍是贴着脸颊不放，许是仍在赌气，到底小女易惹难哄。无奈一叹，再取一桔在掌。而待问话入耳，一愣，“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慢条斯理剥去桔皮，似随口一问，“那你想哪个做你表嫂？”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因为陛下说要先成婚嘛，不过我倒觉得此举有些奇怪。”见人不信凑上去说，“原本去年园游会就是为你和平王表哥相看来着，请得也是世家贵女，但之后又不说相中哪家反倒弄得坊间议论纷纷，带累霍家姐姐进退不得宜。若熬上一二年终成眷属倒好，若是不成，霍家姐姐还能同谁议亲，女儿家难道不要脸皮么？”
手终于舍得拿下来了，脸蛋上浅浅手印混作不知,自顾自剥起花生来：“咱们这样人家的婚事，门当户对也可日久生情你看叔父与婶婶不也是？……就是觉得奇怪，这种事同庄妃娘娘讲了也好，同表哥你讲也好，何必搞得人尽皆知。倘若表哥真是有了心仪的女子，那眼下求亲，那旁人岂不又说表哥有心系朝堂这般急不可耐。真是叫人两难。“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掌下动作一顿，没抬头仍是继续剥着橘子皮，“是谁告诉你心仪之人便一定要求娶，求娶的便一定又是心仪之人？”
即墨蔷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秋来橘子好吃，但剥几个指甲就黄了颇是不雅，于是等着人剥橘子，被提点这么一句也无从分说“那我就不懂了，府里书院的那些男子，我看也没有觉得哪个格外惹眼些，娘亲说我还没开窍。”车里宽敞，半坐半趴的把花生都剥了，一把合在手里搓一搓，小心摊开吹口气将红衣扬得四处都是只余手里一颗颗的白胖子，笑嘻嘻的等着同人分享。“若不论心仪，只看门第，那孔家自然是一等一。高家虽家世上欠些但这些年看着也不差的。其他人么，若细论也不是没有，只是都不如眼下这两人惹眼。表哥将来娶妻是想看重什么呢？”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十月十五
听她年纪不大，却能道出个中干系，但早知其慧黠，亦不觉意外，“你知道的倒不少。”递去剥好橘瓣，扯巾帕自拭指上残汁，似乎无有情绪的一句，“不过你该问的是端王娶妻能看重什么，抑或又能选择什么。”言止于此，余话不赘。
而待马车停下，小侍来报已至上将军府门前。掀帘看眼匾额上烫金字样，“回去记得给你家小姐熬碗姜汤祛祛寒气。”
回首再看女扮男装少女……
眉宇不由深皱，欲训又止，终只一句，“…下次出门记得穿厚实些。”
待车内重归平静，卸却全身力道，以掌遮目，久久，“…先不回王府了。”
“去…”
话语骤止：皇宫，平王府，长孙…
未知何由，平生天下之大，却无一处可容身之感。
“改道去孟章吧，本王还有些功课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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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4 11: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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