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九月初三】【文昌侯府】【萧月、崔钰】月夜议平王

崔钰 · 发表于 2023-2-17 08:20:13| 字数 2,027

萧月
九月初三，亥时，文昌侯府
晚膳间就见人眉宇不展，似有心事，不仅如此，连带几个孩子自孟章院(太学)回来也神情怪异，各吃各的，不苟言笑，不谈轶事，柳眉虽蹙，却也未打破状况，只待下桌离散，留了玉娴(女儿)在前，细问今日怪诞缘由，才得知今日前朝发生的惊天大事(平王求婚未遂被罚禁足三月)。
平王这孩子(表侄)，怎么能不过父母媒妁，径直宣政殿上求人？
往日人人言他风流肆意，放浪形骸，我还几番说他好话，说他这是闲云野鹤，豁达于世，如今这般行为，倒还真让人羞于出门见人了。怎么就能不由父母媒妁，自己笃定亲事呢，这不是让人家女孩儿遭清白闲话吗？
入夜，月挂西头，烛火摇曳，见人还身披灰氅案前览文，故端一碗红枣银耳汤上前，也不催人，先搁桌上，后拨了拨烛台数盏油灯，是以显得更敞亮些。
待人合书，这才缓缓道：“平王的事……严重吗？”

崔钰
九月初三，亥时，文昌侯府
杪秋已至，朔风过处隐生凛意。木叶飘坠的枝桠映在轩窗之上摇曳不止。居室临案，虽无拂面之冽，足知风无止息，想见一地残羽。
心绪纷杂，惯存温和的面上鲜见地挂上一派肃正。统率六部总执纪纲，自领庶绩枢机，深知各方相衡，朝堂驷车并驾，尚称平稳疾掣的背后，是多少或明或暗的血染朱紫。乾元四年祸事非远，那般动国本伤元神的重症暴疴，是绝不能再重现的前车之鉴。若使疥痈之疾累沉为心腹之患，既是治政大忌，必君王所不能容，也宣示着宰执为臣的无能与失败。平王草率，如何消弥或将引发的丹宸震动? 蹙眉冥思，舔墨之毫凝于空中，久久未落。
不知时分，始见灯花一爆，稍许侧目之时，映入目中的是极为熟稔的一爿衫角，与同是熟稔的一盏羹汤。置毫于笔山，引盏啜了一口，暖意始涌，便生三分温霁，“月娘，这般晚了还未歇下?” 自知其故，却也不待人答，执其掌一带，引入侧手落座，只寻常一问，“娴儿睡了?” 又饮了几口羹汤，探掌之际觉出丝丝凉意，便就势覆上渡温与人，慰道，“这个好侄儿，此番吃些苦头怕是少不了。但终究只是年少慕艾，能严重到哪里去呢？惹出的事与他收拾了便是，你且宽心。”

萧月
九月初三，亥时，文昌侯府
随人坐其身侧，烛光温柔眉间心上，宽掌覆手，自带三分心定，“我便是看看今晚你又要熬到几更。”哪真是几更休憩，这话自是夸大其词，倚肩嗯了声，便是应下鹤九与玉娴一切安好。
眸光轻缓落在案前的卷册上，砚中的烟墨泛着暖膜，可窥见自落笔前有过一段静置，一番话语过耳，眉梢的忧思才算散去分毫，抿唇勾起弯弯，露出不知好歹的意味：“还说呢，天家的婚事，几时见你干涉过几分，就知道框我。”将头靠人肩侧，落得一声叹息，“挺严重的吧，听玉娴说过了，那是霍家的女儿，那孩子我见过，怪机灵的，跟平王倒是般配。”
“只是……”
咽藏了半句在喉，也不知作何感想，平白生出许多不解：“只是有些不解罢了，天家身边好似都是爱这样（源氏/温奚用圣旨求婚），我只怕圣上旧事重忆，迁怒平王，这事带了气，就不太好办了。况且，男女到底不一样，这回换了霍家女，真不知道要嚼出什么话来。”

崔钰
九月初三，亥时，文昌侯府
唇角生弧，存意打趣，“夫人雌威我向是怕的，有夫人看着管着，我纵是想熬，只怕也过不得你这一关。”静静听人言语，徐徐揽上人肩，稍展广怀，使人靠得更安稳些，“夫人一向知我。分寸上事，谨慎些始终不为过。究竟隔了一姓，存君臣之别，这道界是越不得。倘使平王心里有也这一道分寸，又如何会闹成这样。”
轩窗之外，枝叶兀自摇曳，隐约的月光洒入，汇入跃跃烛焰，映在一双偎依之影上，温声含笑，“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平王年轻，吃一番教训并不是坏事，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待陛下气消了，过去也就过去了。只是天家婚事，往小里说也是两姓的谋算；往大里说，牵着天下的神经。平王娶霍家姑娘，本就有些不甚合宜，如今在朝堂上一闹，更将家事硬提到国事上头来了。朝野的纲纪，重臣的脸面，天子的威严，平王为了一个姑娘脑袋一热，竟一件也顾不上了。现下堪虑的，不过是侄儿杠昏了头，还看不清形势。”
话及此处，陡然一然，转首定定瞧了人半晌，忽道，“遂心婚娶，与珍爱携度，若从这上头论，手足中表里头我算得头一份的幸运。”这便眸中漾了笑意，“夫人说呢?”

萧月
九月初三，亥时，文昌侯府
恬淡里听人絮叨前朝之事，多少的担忧都揉在了这片温声细语中化作了虚无，他就是那样，看着温文儒雅的一个人，却有着磐石如山的内里，似能用这双只能书写文墨的手，扶稳那看不见的江山，令人莫名定心。
“也是，父子哪有隔夜仇，气消了，也就没那回事了。”迎上人目光，也就不再去想天家、霍家什么事儿，低低露出暖笑，面抹桃红，“就你不害臊。”

崔钰
九月初三，亥时，文昌侯府
察出怀中人声续渐平，慰然颔首，“解铃还须系铃人，总要有人想办法与平王点醒，如今能出面化解父子龃龉的，庄妃是处关键。还要劳烦夫人择时进宫，与庄妃开解一二。这风波平了，也免得朝野不稳，人心浮动。”
俯凝秋水，烛影之下丹霞映面，心弦甫鸣，轻赴额间一吻，“天假珍璧，焉能不惜? ” 乃起身携柔荑揽人归上房安歇。秋月朗照，虫鸣声声，徐垂锦帐，相拥而眠。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