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四月十七】【永熙殿】【顾清颜 苏贵妃】为了带上小墨一起搬家

清颜

顾清颜
四月十七 酉时 夏至苑→永熙殿
天色欲晚，暮色四合。宫灯渐次点燃，堂下光线明暗交杂。明明灭灭之际，我伸手拂过那摞起的箱笼，偶尔打开一二，或盛着陈旧的椅凳，或是曾与顾姐姐相谈时用的茶盏。一件一件，各自有它在深宫里沉浮的故事。
只可惜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瑞福宫的那段往事，在漫长的、看不到头的深宫寂寞里，宛如梦幻的泡影。伸手欲抓住它，留下点什么，却只有残破不堪的影子，和夜半低啼的泪了。
我放下方才举起端详的瓷盏，感慨良多。又记着墨氏的恳请，从箱笼中挑了一对耳珰出来，权做礼品，找了匣子装着，就往永熙殿去。
在廊下站定，着人通传。



苏贵妃
四月十七 酉时 永熙殿
晚风拂过日霞带来一丝薄凉，也带走了这宫里一位相伴数年的故人，忙碌这些时日也终于在清晨随着送陵队伍拉下落幕，信贵妃，信之一字是极衬她的，忠信笃敬，可见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轻。
抬手稳了稳耳畔的珠玉玎玲，一缕残音止于掌间指隙，只是这宫阙里的逐鹿之声并未因此而停歇，一如此时敲响永熙殿大门的顾淑仪一般，新的主人又替代了那个位置。
吩咐人领进次间，宫人在下首置好茶水，待人进，虚礼过罢：“顾淑仪这般晚了来找本宫所谓何事，可是接手信贵妃事宜有不明之事？”


顾清颜
四月十七 酉时 永熙殿
飞檐殿角留不住残日的一抹晚霞，我捧着礼匣在廊下站着，看着最后一抹日光逐渐被黑夜吞噬。星子不显，月色朦胧，这便是我如今的处境么？
小奴来领时尚望着天际出神。我迈步入殿，很恭谨的一礼，想来却是与永华宫拜别了。
“苏贵妃娘娘暮安。”
我奉上礼匣，垂首，“去岁年终的晋级名册上有妾，还未谢过娘娘恩德。在永华宫一住两年有余，其间多有莽撞，多亏娘娘照拂，不计前嫌，方有妾的今日。这薄礼，是妾拜谢娘娘，望娘娘笑纳。”
实则今日来此并不是为了言谢，无论过了多久，对于她使我与顾姐姐分离，始终是有怨气的。不过随着日久，逐渐认清了自己并没有选择，只能顺从，温顺。而今日的言谢也不过是籍此接上接下去的恳求罢了。
“妾将去往宸仪，宫中琐事繁多，还要照拂三公主与三皇子。妾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岁阳阁墨氏，秀外慧中，兰心蕙质，与妾也堪称熟稔，想来能帮上一二，故斗胆，来向娘娘请求，将墨氏调去宸仪宫。”


苏贵妃
四月十七 酉时 永熙殿
听她一片感人肺腑之言，也挂着和煦的笑意，抬手示意宫人领了那盒子：”你有心了，这也是你福泽深厚。”
顾氏迁去宸仪是陛下的旨意，陛下有心扶其做第二个司徒氏，便也不多说什么，在此档口，她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什么非拒不可的，都可以顺着：“墨氏与你走的近，你迁过去有个伴也是人之常情。”
斜晖透过窗牖落在身旁的茶盏上，青瓷胚上勾勒的云纹因此透着微光，而一旁的身影便落入了昏色之中：“顾妹妹一个人要照顾三个孩子，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当真辛苦你了。”


顾清颜
四月十七 酉时 永熙殿
小奴走上近前，我递过礼匣，在下首静默着。
黄昏的光线从窗牗处斜刺入殿内，割开混沌，光影将室内一分为二。我被笼在阴影中，而她落在光辉里。我被光迷住了眼，辨不清她的神色。她的话却深深地刺痛了我，掩在衣袖下的柔荑猛然攥紧，葱指掐进血肉也浑然不觉。我勉力克制着颤抖——如今是人之常情，那当年呢？当年算什么？明知我与顾姐姐怀有身孕，情同姐妹，却仍然要执意拆散我们，求也无用？
两丸乌眸霎时蒙上水雾，幸而没有落下。而我隐在阴影里，也不遮掩唇畔绽出的凄婉的，一抹苦笑。我缄默着，生怕甫一开口的颤抖会暴露我的脆弱。
“娘娘说笑了。”短暂的静默后，我启唇，“娘娘出宫祈福一年，又加封贵妃，才是妾等不敢想的洪福齐天。”
我多想顾姐姐也像苏氏一样风光回宫。苏氏可以祈福期满，荣宠加身，难道顾姐姐就该晓风残月，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吗？可我又知道，我不应该凭一己的私欲将她拉回这一滩淤泥中。可她是被害的呀——
可她是被害了呀！
心中波澜起伏，葱指越掐越紧。而面上的沉静是我最后的防守。
“多谢娘娘体恤关怀。”我笑，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乖顺，“妾的妙仪乖巧。而陛下既已下旨，妾与祺淑仪、墨才人定当不负所托，照顾好三皇子与三公主。”


苏贵妃
四月十七 酉时 永熙殿
两人虽说着平稳关怀话，但从那不高不低的声调中是能感受到隐藏在温宜背后的陌生，甚至在片刻的宁静中能感受来自座下的一份微乎其微的喘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那“出宫祈福”四个字像烫金一样刻在了她的纤纤素手上，越陷越深的起伏仿佛在诉讼某种不屈。
只是，从某种角度上看，不屈的何止她一人呢？
“陛下的旨，是代为照看，而这个旨……”居高临下一眄，便在嘴角勾起淡淡的温和笑意，“……本宫也曾领过。”
话即此而止，无他再言，只道天色不早。

顾清颜
四月十七 酉时 永熙殿
瞳孔骤然一缩，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话里的话——夜半里我也曾想过，苏氏无子，这大约是她的心病。将我孕中从瑞福宫挪来永华宫，打的多半也是孩子的主意。幸好我生的是个公主，幸好，要不然我怕是不能日日听见那一声声稚嫩的童音叫我母妃了。而今信贵妃仙逝，她的主意，又打到了三皇子身上。
我怎么甘愿让她得逞呢？
我的孩子险些做了她的嫁衣裳，而当年若不是她将我和顾姐姐分开，我也不会毫无察觉她们对顾姐姐的孩子动的手脚。如若我在顾姐姐身边，多少，应该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我沉默着，倏然一笑：“娘娘主理六宫，皇子公主们都仰仗着您照拂。但贵妃娘娘贵人事忙，只怕也没有心力事无巨细地照看。皇嗣大事，妾与祺淑仪，墨才人，自会上心，为娘娘分忧。”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提出天色不早，我也无意再留，于是起身行礼，“天色已晚，娘娘早些歇息，妾便先告退了。”
携婢回到夏至苑，丫鬟婆子已然将箱笼全都打包好了。见我回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启程，至晚才在宸仪宫安顿下来。


结。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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