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十二月二十】【端王府】【太史瑾洛、太史聿湛】起风了

明玉

瑞安
十二月二十  未时  端王府
昨儿个向端王府下过拜贴后，便去库房寻出初冬做的厚绒护膝，并几匹褐色驼绒，权且作礼。是日用过午膳，擦上苏家给的嫩吴香，便乘轿往端王府去。

端王
十二月二十 末时 端王府
自醒来已过多日，不耐再卧居榻上。膳后，由小侍搀扶于庭中缓行，待闻府卫来禀瑞安公主已至，不必小侍再扶，令去门口将人引至小亭。
曲廊回环间，小亭临水而建，池中几支残荷枯蓬，有鱼寥寥却也悠游其间，粼粼波光映于廊柱，随风而动。
亭中石案石椅，案置一壶三盏，旁有一炉，已是茶滚炉烫，咕嘟作响。
见小侍已将人领至，一笑，起身才要相迎，“咳…”
即一掌撑案，一手捏拳抵唇以抑咳嗽，待缓过一息，“…未想臣弟倒是先让皇姐见笑了。”
复作寻常温笑，邀人入座，“这些时日屋内呆的实在有些闷，刚好今日天晴，观鱼赏景亦属乐事，臣弟今便在此亭中招待皇姐了。”
抬手示意，“皇姐，请——”

瑞安
十二月二十  未时  端王府
沿路问过小侍其近况，才知其十七初醒，不免愕然，他何时变得这般羸弱。思绪尚在心间萦绕，步履已然来至亭前。未等开言，便是一咳。难得见他这般，本紧张的心，倒因这一下舒缓了。轻摇首，浅笑道：“无碍。你身子不好还在这等我，反倒是我该愧疚了。”
抚过裙身，从容落座。茶炉正沸，风举云摇间，香雾袅袅，颇具雅致。唤采月将木盒呈至案前，“先前担心你，还备了串有疏肝解郁之效的香珠，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

端王
十二月二十 末时 端王府
亦观呈至案上木盒，思及管事所报，摇首也笑，“既是皇姐一番好意，于臣弟而言如何会是多余。”
复有府婢一二陆续呈糕点至案，除桂花糕，雪花酥等京中惯见糕点，多一碟其形似梅花，上坠蜜枣一颗摆盘亦作花形糕点。因是出炉不久，尚冒腾腾热气。
而待诸仆皆退，蟹眼已过鱼眼生，嗖嗖欲作松风鸣，取盏提壶斟茶七分置去对坐，
“不过去过北地一趟，臣弟倒未觉京中有多冷了。”

瑞安
十二月二十  未时  端王府
闻言先前疑惑亦有所解。石案上，唯有一盘梅花形糕点看着甚是精致。欲拾著，但见热气正盛，只得先作罢。一时兴致寥寥，手叠于膝，顺着话道：
“难怪久不见你，什么时候跟澈弟学的这手先斩后奏，这可不是你一贯的行事作风。”
往他双腿处觑了眼，又思及方才踉跄，半为慨叹半为不解：“北地苦寒，十冬腊月里更不必说，闷声不吭便去了，如今……何苦为之？”

端王
十二月二十 末时 端王府
于先斩后奏一词未置可否，提壶替自己斟一杯茶，“北地苦寒这四字倘从他人口中说出臣弟会以为不过出于怜悯。”
复放壶回炉上，“但皇姐究竟亲历过，想来不过是因深有体会。”
至于所问，指娑盏身不答反问，“皇姐又如何突然想起要办慈幼堂的？”

瑞安
十二月二十  未时  端王府
闻言便是一叹：“说起来，也是惭愧。”顿了顿，“若非九月那桩无头尸案，还不知民间疾苦至此。此举也算积福积德了。”
此念本为娆娆与文鹿所起，并无所图，所谓博取贤名，亦不过锦上添花而已。遂坦言道：“自然，若能得个仁义之名便再好不过了。”
抬盏掀盖，自有雾起。于氤氲间抬眸望去，亦是明知故问：“你可问过明昭，她那《齐孝志》修撰得如何了？”

端王
十二月二十 未时 端王府
一答还一问，指下稍稍一顿，盏中茶温究竟延至杯身，隔着瓷壁，握在掌中恰是一片暑热则过，冬寒正宜的温热，好叫人为贪这一点暖，如温水煮蛙，冷暖不自知。直觉如握炙炭在掌，方慌乱撤手，掌心却已红烫一片。
“皇姐心善，能察民间疾苦，能体民众之急，自然”
抬眼笑深，“当得贤名。”
复只摇首一笑，神色似是无奈，“臣弟如今也算戴罪之身，他人唯恐避之不及，臣弟自然也不愿牵连无辜。”
话至此处，便有一息沉吟，“世人常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然风总起于青萍之末，其来也渐，其入也深。”
恰有风动摇疏枝，拂落梢头最后一叶，叶落池水无声，不过碎一浮影。
“皇姐，刻下已经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