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九月初三】【景文殿】【太史聿湛、裴清舟、源氏】平王禁足之后火速商讨

燕小雪 · 发表于 2023-2-8 13:45:13| 字数 4,945

太史聿湛
九月初三午时孟章书院
一早便心神不宁，强将夫子生涩言语囫囵咽下，方寻思殿里聿澈莽莽出言，太阳穴突突跳起。将才下学，留了昱，又差小童把清舟唤来。母亲若闻了这消息…倏然阖目，半晌抬眸。浮槎的风到底带着些许凉意，我拢整了襟袖，远远望见清舟款步，三人同车改道白虎门。
路中一二句替他与昱薅了遍始终，正色待二人思量。聿澈这事恐要满城风雨，此时这步着实糊涂紧了，却忧心落了把柄，眼下关头更难堵悠悠之口，硬着头皮还是熬尽上学，往常请安般不露声色地去了景文殿。

裴清舟
九月初三午时孟章书院
阔然坐位上，未有往日般与旁座之人嬉闹之景，纵有万千雀鸟于窗外啾鸣，也觉无甚趣味，折扇抵住下颚，默然视卷册上文辞。
及散学，举步出书房，得端王小童报请，遂取一匣随小童改道。
至车，先闻听大殿之事，愈闻细节则愈觉心惊，自个儿伴读多年，虽不说是聿澈肚子里的蛔虫，可也知其常时智谋少有人能及，这一番失蹄，说是平王上朝前磕坏脑子了，裴清舟内心也是信的。更不要提裴清舟全然不知此事前因、蒙在鼓里，也不闻一点风声，就看着聿澈一个人拿了主意，硬挺挺上朝，一番言论不惮父权皇权，不顾生母亲哥，得了如此下场，心中便已从孟章书院一路骂到景文殿前。
家中慈母，尚且为孩童磕碰揪心，更不要论骤然得知此事的庄妃。肃正衣冠，将匣暂交付一旁迎侍的宫侍，随端王进殿跪拜，
“平王伴读裴清舟，请庄妃娘娘万安。”
而后便待端王先开口讲明朝上事情缘由，再做打算。

太史聿湛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二人皆低首作沉思模样，马车便一路颠簸至殿。我心下一面盘算着该如何开口，一面抬步跨过高槛，再度理襟求整洁，领了二人见过礼。
佳人面色不霁，料着宫人大抵已将此事带过一二，却未细讲，便斟酌了词措，将朝上聿澈言语稍作委婉，细细说了一遍。

源庄妃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清早起来眼皮便突突地跳，直到膳后也未停歇，于是开玩笑似地与平清流玩笑道，“我这右眼今早就时不时的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
“回娘娘，您洪福齐天，自然是财了。”
“苏氏回宫真是风光的很，她今日安顿好了吧，过了晌午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她？”沉吟了片刻，又道，“算了，这几天踏她永熙殿门槛的人可太多了……”只那长着为尊的念想一闪而过，合着该是她来见我才是，贵妃又如何，谁没做过贵妃似的，都回宫一两天了，摆个什么谱。
于是有了较真，她不来，我便不去。（毕竟是公主出身，自尊心作祟了）
“对了……夏淑仪那头…”
话还未出口，就被门房房宫女一声焦急的"娘娘"打断了问话，瞧着神色慌张，似有急事，于是召入内让平清流问话，谁知那宫女竟普通跪下，抖如筛糠：“娘娘！平王殿下在宣政殿当众求婚霍家女，被陛下罚了禁足三月，此刻正跪在宣政殿外！”
“什么——”似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平王殿下在宣政殿当众求婚霍家女！被陛下罚了禁足三月！此刻正跪在宣政殿外！！！”
一时只觉得天昏地暗，幸被平清流扶着才未狼狈在地，抬脚便要往宣政殿去，只未出景文殿大槛，就被平清流等人又拉劝了回去。
是了，是自己急昏了头，若此刻再去宣政殿，无疑雪上加霜，皇帝不但不会消气，还会责怪自己做事冲动，澈儿有样学样。
可——
可怎么办啊！
他怎么能够这么冲动！为什么不找我说这件事！
他怎么能越过双方父母，直接在宣政殿上求取霍家女！
来回踱步于殿内，听着宫人将今日宣政殿上的无端行径述说，只觉得满腹的惊慌无处释放，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澈儿不是一向最聪慧的吗，怎么就做出了这样忤逆的事！
“端王呢……去把他给本宫叫来！”
宫人领命出殿，待回禀时，只说端王与长孙昱、裴清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于是让宫人收拾了狼藉，正襟上位等候，待过礼，碍着两位伴读在侧并未发难湛儿未曾遏止弟弟的荒唐行为，复闻湛儿再叙宣政殿之事，是比宫人说得更令人心惊肉跳，虽抹了面上露骨的张皇，但仍能瞧出眉宇间不展的愁绪。
“本宫知道各位与澈儿情同手足，澈儿今日此举着实荒唐，只事已至此，扼腕无济，本宫现下也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各位有何良策，能让澈儿平安度过此劫难？”
（注：源氏并未提及霍家与霍家女的境地，因为她是儿子的母亲，自然优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儿子如何，不是我不关系哈，只是因为源氏立场她此刻不会关心霍家。）

太史聿湛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宣政殿这一出实在来得突然，纵因旧事之故逐渐学着成熟稳重，学着收敛脾性，学着喜怒皆不形于色，才不过舞象之年便有着与自身年纪并不相匹配的心性的端王亦是被平王这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
直至皇帝下旨罚跪禁足，内侍宣布退朝。端王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宣政殿，如何强撑着，一如既往的笑着与众大臣告辞，如何再回到书院中，强逼着自己集中精神将先生所授课业一字不落的听进去，如何再冷静的将宣政殿中发生的一切讲给庄妃听。
他想不明白聿澈今日这出是为了什么。
而此时听到庄妃的发问，端王方猛得自思绪中回过神来。
掩于袖下拳头不由紧攥，掌中虚汗淋漓，分明九月天，端王却只觉得他仿佛是被置身冰窖中，浑身上下只觉彻骨的冷。
一撩衣袍，端王猛得跪在庄妃面前，只觉如鲠在喉，艰涩难言，半晌才唤出一句，“母妃，”
再三斟酌思虑后，端王才启声，
“儿臣有愧母妃。今日之事虽有聿澈之过，但亦有儿臣身为兄长管束不严之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非要解聿澈禁足。而要先平父皇之怒，霍家之气，更要绝不利皇家，平王之言。”

裴清舟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刚礼过，见得庄妃眉间张皇，听得措辞急急。这幅神态，裴清舟太熟悉了，自己幼时曾攀树而上，失足跌下后母亲抱着自己，也是这般模样。
荒唐举止！母忧兄急！又暗自多骂几句聿澈，既急他落入此番境地，又气他这般不顾及母亲兄长。一番急怒把自个儿面色都逼红了两分。
略定神思，计策迭出，意要解这燃眉之急。
见端王砰然一跪，王爷跪着，伴读焉有站着之理。一撩衣袍拉着长孙昱也跪了。
耳闻端王言语，暗叹全面妥当，于情理皆合，更毋论在平王出事关头，稳心沉气，能有谋断。
按下内心微弱忧烦，欲全盘而出所思，拱手一礼，续端王之言，
“回娘娘的话，端王殿下所言甚是。”
“而陛下之怒，一是平王未过问父母之意，殿上贸然求娶，二是平王顶撞君父，视皇权父权于无物，”顿顿，“此非禁足可全消怒气也，积攒过久，陛下真狠下心来，旁人又掺上一本，恐事情难以善了。”
“清舟浅见，唯今之计，是娘娘定下神来，肯狠下心来，亲自至平王府管教一通。”
“再派人至霍家登门致歉，邀霍家长辈入宫共商议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如此，大致可达殿下所说，平陛下之怒，霍家之气。”

源庄妃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虽然面上强作镇定，依旧无法从今日之事中缓过神来，实在是想不明白一项自诩聪慧敏捷的澈儿，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什么霍家之气，难道不就是这个霍氏女怂恿我儿这么做的？莫非如此，我家澈儿怎么会变得这般荒唐？如今倒好，不认账了，成了他霍氏之气！
内心此起彼伏的想法自然汇聚在眉间的愁绪之中，禁足二字是心里最不想触碰的字眼，当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证，他怒了，一怒之下禁三年，如今我儿不过是求取一个霍家女，就换来了三月禁足，下次呢？他难道想要把我这家子都挨个禁个遍吗？
脑子里蓦然想起南宫氏的声音，司徒氏和曲氏为了照顾他苏氏的情绪按下不表，难道这苏氏一回宫，为了表明他对苏氏的期许，拿我儿作态给天下人看吗？
双手搁在椅柱上，狠狠的捏成了拳，叫人看不明白是为平王之事气得还是为了其他。
“打，确实该打。”
被湛儿与裴清舟的谏言清醒了头脑，当下危机四伏，确实不该着急解澈儿禁足，而是要平他父亲的愤怒，若是让旁人别有用心趁机作大，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登门致歉，抬眼看了看下面的三人，未作允否。
“裴伴读所言甚是。”对裴清舟之言点头示意，微顿复言，“只本宫有一事不明，你日日在平王身侧，可知平王与霍氏之事？”

裴清舟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见庄妃允下管教之事，松了口气。心里虽仍是气得紧，闷闷的让人堵得慌，但渴求人无恙的心还是在烟熏火燎中露出点踪迹。
又闻后话，垂首拱手应声，嘴一快，不曾多思，“回娘娘的话，清舟不知。”
顿住，存了点疑，不知此问从何而来，担忧不多思虑的答会言错一二。

源庄妃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眼中落下一片阴霾，更觉澈儿行径匪夷所思，连日日近身的伴读都不知道的事，他竟然直接对峙宣政殿！
当真好本事！（指平王与霍氏）
再看湛儿，只觉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压着额间怒火，沉沉合眸：“你们替本宫去趟平王府，就跟他说，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再来认我这个娘！”

裴清舟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跪在殿下，纵未抬头，仍能从一句叱咤中，察觉到源庄妃怒气。与长孙昱互换个眼神，皆知事情有初步定论，余下交付端王与其幕僚商议，大致可保平王周全。应下去平王府一差，行礼跪退]
[出殿，将小匣托给平掌事。匣内并非珍贵稀奇，只是个香囊，用料上乘、针脚细密，小姑姑做了许久，硬是要托自己带给源庄妃，去问为何，人只是怯怯的答娘娘在宴上对她多有照顾。]
[本打算带去拖给端、平，转交谁知平王出了这档子事，自己竟能至景文殿来，只是适才并非合适开口之时。于是出殿，托给平掌事，简单交待来龙去脉，并请人在合适时候再禀给源庄妃。]

太史聿湛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大致对策商定。裴清舟行礼退下后，端王并没有急着退下，只令：“昱，你先回去，本王还有些话要同母妃说。”
端王正欲开口时，一声母妃还没唤出，却又见庄妃身边的平掌事托着一小匣入内，道是裴家小姑娘所赠。
端王不多看，也不多问，唯在平掌事向庄妃与端王告退时，冲人颔首，算是回礼。
而待殿中众人皆退，只剩母妃和他自己时，端王才再次开口：“母妃，儿子有些不明。”
神色显露几分犹疑，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终究还是问出：“……父皇这样是在防着我和聿澈吗？”

源庄妃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平清流再次进来是手里是拿着东西的，告知来意就让人搁下去了，四下无人，唯剩湛儿在下，四目相对似有话讲，正当要斥责他为何不在殿上拦下弟弟的无礼行为，便听见那句落寞的话问，所有的愤怒刹那间化为虚无，只剩下一丝苦涩。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是想问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只觉得是自己出自外邦，被齐朝的礼教束缚，才耽搁了他作为嫡长子的前程，一切的罪孽是源于自己。
他怎么会防着他们呢，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吗？防着他们做什么呢？
殿宇只剩下窗牖传来的风声在低述两人无法窥探的结果。
“我……不知道。”

太史聿湛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九月的天尚不算很凉快，或许因为下人不够细心，有一扇窗户没有完全闭合，在一室沉寂中，窗外风吹树叶，风动窗牖的声响便显得尤为清晰。
端王看着自己母亲的神色，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敢去细想？
“儿子斗胆。儿子方才思索许久，除却聿澈行事莽撞，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直达天听，御前不敬之过。”
眼中闪过一瞬阴郁，却又很好的收敛下去，一如往常的谦恭：“母妃应也知晓高家女似乎有意于儿子一事。”
着重言辞：“在生辰宴上亦有向父皇提及。”
抬首直直的看着源庄妃：“是以，即便是不确定。霍家，高家。父皇或者说是一朝天子真能容许吗？”

源庄妃
九月初三，午时，景文殿
殿内掷地有声的疑问打在心里勾起了寒冷刺骨的回忆，抓着扶把的手不由为之颤抖，那是乾元四年的八月，那年的秋天也像如今这般危机四伏，那一年，他不由分说就认定了绥王兵变的结果，那一年的天是红色的……
一瞬间，云雾散开，脑中一片清明。
“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身体随着突如其来的激动而起伏不定，那声回荡的笑声全是嘲讽。
蓦地起身，走到湛儿面前，双手仿佛泄力一般抓着人双臂：“你们的父皇不是防着你们啊，这是你弟弟踩了他的死穴啊！难怪他会那么生气……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一股悲凉自心底蔓延，颓然松了手，转身再无话可说：“你先回去吧，阿娘想静一静……”
自去内寝浊酒一壶，一日无言。

太史聿湛
九月初三
端王静静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并未觉得有任何的意外，或者说是理当如此。自落雁一事后，端王便很清楚知晓一件事。君臣从来都在父子，夫妻之前。所谓亲情，爱情好像都过于虚妄。
思绪至此，端王不禁稍稍拢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有些冷。
“那儿子便就此告辞，万望母…，”此时只觉得往常那个明明早已叫惯的称呼似如鱼刺一样哽在喉中，刺的喉咙生疼，偏还要逼着人硬生生的吞下。
端王缓舒一气，躬身拱手，”阿娘珍重。”
而后端王缓步走至那扇发出声响的窗前，待将窗户轻轻合拢，再轻声叮嘱侍女一二后，方提步离开。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