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九月十七】【孟章书院】【太史聿湛高文鹿】是风动

猫五 · 发表于 2023-11-3 10:10:09| 字数 2,113

高文鹿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  巳时孟章书院
是日晴朗，惠风和畅。夫子临堂轻捋须发，摇首晃脑滔滔不绝，之乎者也自耳畔掠过，一双圆杏佯作贯注，神思早已游走，余光似窥见心事，总不觉被一人牵引，支颐提笔、信手落字，垂眸一惊，慌忙抬手捂住，暗自将泄露的心绪拢予指尖，又恐笔墨未干，葱指半阖，而缝隙中赫然露出一“湛”字。
心口怦怦然，幸堂中只闻夫子口若悬河，座下俱寂，大抵因此生出些许勇气，愈发大胆地在挪开的笺纸角落，将此一字小心翼翼反复描摹，耳珠垂曳，慢笔生姿，既勇又怯。呆望纸笺，双颊微热，提笔悬思，遂一处添作“河汉湛秋碧”，一处补为“清尊湛芳绿”，一处填成“风恬湛然莹净，清夜好知音”
笔落砚山，终于长舒一气，赧热稍解，夫子正唤休课，于是推窗解闷，恰引秋风穿堂，柔拂青丝，未察笺纸翩然扬起，眉心微动，蹙一抹惊色，伸手欲捞不及，扑了个空。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巳时孟章书院
虽得课余闲暇，犹执卷未放。曲肘撑颌，垂眼深思书中所论。未知何处飘来一抹白，恰落案前，一角更似有自己想法，偏要耷拉浸入砚池，墨染一片，“嗯？”
粗略一览纸上所书，字迹娟秀，应是随笔习帖。而至侧首与不远少女蓦然相对，
“高同窗，这是你的吗？”

高文鹿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  巳时孟章书院
目量所落之处，闭眼心道不妙，捞空的手悻悻绕回，顺势捂住脸，只在指缝间虚眼探视，幸得砚墨兄出手相助，晕染不知几字，心下稍松，问询引得干咳几声，恐他细看，忙不迭上前去取，又指向半开的窗牅，“是秋风不解意，扰您清静了”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巳时孟章书院
目收灵动楚楚，任匆忙取走纸张，未知何由无端却觉出几分欲盖弥彰，也顺指一撇半开窗扉，“不过，今日所授确也晦涩。”

高文鹿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  巳时孟章书院
点首以应，可我今日听学并非算的认真，委实只顾“练字”去了，是以秋风不解是假，文章晦涩是假，唯心中喜欢是真，却执此一句真言不可说。收叠笺纸于袖，拢藏相思，敛却心意，只道，“既如此，枯坐亦难解…”
回身将半开的窗再用力推开去，得观一帘秋霁，淡淡青山，“何不请秋光解惑？”
颦弯一双新月，眉舒目展，笑揽清风，自有畅快。
目不斜视取过镇纸一放，将欲扬的宣纸压实了，唯余临风沙沙作响声。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孟章书院巳时
窗扉推更开，风急乱翻书，幸得镇纸施压，不至吹作漫天白，“嗯…”
慨因一瞬意起，平生趣兴，目浮薄笑，轻轻、浅浅，“是以，枯坐无味，高同窗便得这满纸淋漓？”

高文鹿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  巳时孟章书院
偏头侧目，瞳珠盈盈似有惑不解，倏尔想明，抬手轻止，“非也，还容我替纸兄辩上几句。”
梨涡浅映芙蓉色，言辞诚恳霎以为真，“殿下见是满纸淋漓，可我见是清风卷墨香。”，狡黠耸肩颇为无奈，“万物皆有求知意。”
自取一薄白，迎风展页，片刻失神，是问他也是自问，“所以，是风动，还是纸动？”眄睐其目，触之又逃。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巳时孟章书院
难得少年顽性，未见赧色，反有辨词，遂也作洗耳恭听模样。而听毕一席求知论调，倏尔失笑，也陪作恍然，煞有介事，“嗯，原是如此。”
至于所问，风吹纸动，恍见白蝶振翅，是说心动，“若无风，则纸不动，是以可说是风动，而目所见之，又实为纸在动。前人更有言万物皆因心动，心不起则一切不起，”
一顿，缓缓，若有所思，似有所悟，“…心不动则一切不动。”
而侧首骤然于澄眸相对，深林藏鹿，遮遮掩掩，别脸无端却说，
“…那晚烟花确实挺好看的。”

高文鹿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  巳时孟章书院
字字入耳，明明心动。藏匿在袖口的私心灼热，温朗的笑意也醉人，我问心有愧，于是不敢侧目。耳根蕴红，沉默点头，久久不语，恐惊扰这片刻旖梦。
烟花易逝，有幸曾得一瞬光影映照我身，已是无憾。恰如他口中那句好看，使得这缕吹来的风也温柔。
“或许今冬，还会有烟花绽放吗？”
翼翼柔声，惹心池浮澜，所以执炬迎风，所以痴人说梦。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巳时孟章书院
一瞬缄默，不答反问。声轻恍不可闻，风吹几作絮散，“后来，你去河边看花灯了吗？”
并不待人应，只一笑摇首，“不过没去也好。放灯人大抵期愿太多，舟小载不动，”
遥想扶桑落雁事，情痴拜朝堂，东市遇刺，血照残月，夜深更惊梦…桩桩件件，累赘心上。
取书垂首阅看，是有意避她目光，或藏希冀，不忍窥看。目中仿无甚波澜，不过闲叙口吻，平淡如常，不泄心绪，
“行至中途，大多倾覆。”

高文鹿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  巳时孟章书院
倏尔恍惚，软风携来问询，再忆那日慌不择路，微露窘态，一瞬又收。
大抵是见他眉山尽伏川宇，有意顽笑，偏头似不解“既知期愿重，何故予小舟？”
他目落书页，我才好贪婪凝望，
“世人皆有所求，有人愿小，便执一盏花灯，有人愿重，自去佛堂供香，但说到底都是祈愿，做不得数，最要紧还是，事在人为”
“是以我不劝殿下，知足常乐，若殿下还记得那夜的祝语，我所念未改，说的是…”
一字一顿，星眸如灼
“望殿下，得偿所愿。”

太史聿湛
乾元十年九月十七巳时孟章书院
指抵书页一顿，周遭纵有嘈杂嬉闹声响也仿在此刻消弭，指尖轻扣一二，“…是啊，何故予小舟？”
“如此，”侧首相对，璨若星辰的眸，灼灼，无由引人想见三月枝上桃夭。
实也不该。
“那便再次承你吉言。”
惯作温和的态，笑疏却意朗，“既在书院，便仅为同窗，倒也毋需再称殿下。湛也愿高同窗岁岁长欢，诸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