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九月二十七】【宸容殿】【苏舜华司徒黛】无事不登三宝殿，阳春白雪假情真

司徒黛 · 发表于 2023-2-23 17:44:25| 字数 4,346

苏舜华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捻指算日，归宫接近一月，临贤妃产子出月也有十八九数，与她虽不是潜邸同出，但时至今日，却有七载之交，贤妃诞子艰辛，抛下高位一说，情理中也应探望，遂在今日吃毕早膳，派流英往宸容殿传话，而后开窗敞扉，引晴光斜入，倚门立，消食一番后，备好礼，领二婢身前开路，出永熙殿门，提裙下梯，裙尾如溪水潺流，拂在晒洒的一片香桂之侧，黄漂览尽，心想以作来日备料，为明昭弄膳。
永安和宸仪两宫相邻，唯有一直长宫道夹于两座高墙之间，但从正门入，却要经邻凤坤宫与皇天殿，虽不是远，总要劳累脚步，待跨过宸仪宫门后，便有侍者交接递喊“苏贵妃到。”身经红槅扇，踅转廊檐下，随着声儿响传，入宸容正殿。
“才来恭喜妹妹，本宫可是来晚了。”

司徒黛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辰时便得了永华宫传信，宸容殿闲坐的几位便起身告辞道免扰贵妃娘娘凤驾。
苏妃早年育有一子，名为聿洧，可惜天不假年不幸早夭，此后虽得盛宠却未再生下皇子。算起，这位皇子若还在，当比瑾宁还要大上两岁。
算着人凤辇脚程，差不多时候扫榻候于正殿，待人至便请上主位陪坐下首。熏得是往昔她爱的香，奉得是以往她赞过的茶。
这一二年宸仪之中并无多少变化，只殿侧立一摇床。摇床此时空着，唯上悬的一只红纸风车咿咿呀呀的轻晃着。
“姐姐哪里话，这几日未去问候已是失礼，姐姐不计，特来看望才叫妹妹愧不敢当。”

苏舜华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虽说声于人先到，但话色轻柔，并无先声夺人之意，身行殿中，凤眸微动，婀娜行至主位，也不落座，睐向次座前的绰约美妇，檀口翕张，口吻温切。
“一年多没见，妹妹更显丰韵了，何况如今妹妹诞下皇子，自然劳苦功高，以你我二人相交多年之谊，我若不再来，岂不落人口舌，摆甚么贵妃的臭驾。”
讲毕，抬手掩唇一笑，才邀贤妃一同入座，随后举起凤眸在周遭扫视，宸容殿，仍是熟知的景，好嗅的香，润进心脾的茶，如今只有那一道陌生摇动的影，映入眼帘，如锋芒一点，刺在眸中，不断颤起两卷鸦睫后，才凝睇贤妃。
“听说你产子辛苦，皇子生来又是羸弱，我在寺中也替你们念了七天的经，如今你身子可养好了，小皇子状况又是如何？”

司徒黛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苏家世代商贾，本无缘世家，惠国公慧眼独具有从龙之功，苏氏便从王府侧妃一跃为一品淑妃。现今早已无人拿苏氏商身说事，毕竟三妃之中一个番邦帝姬一个乐府出身，都不似她背有苏家一门。苏氏也非洛氏那般跋扈之人。初入宫闱虽以“阳春白雪”一事备受洛氏磋磨，到底还是她面圣求请。如今裳裳养在身畔视若己出，更不至此念旧愤。
八年淑妃，其人宽宥，宫中多赞许。一衔贵妃冠六宫倒也是德配其位。子嗣之事颇有几分机缘，虽不能说盼她早日得子，然今上正值当打，宫中皇嗣只会越来越多，只望她早平隐痛吧。
“蒙天恩，妾还好，只是孩子受苦，未出月子就病了两回。”听闻诵经一事便起身一福唤按音去看三皇子咳嗽可好些了，若睡着便抱来与贵妃看看。
有道“劳姐姐惦念，今夏妾便念姐姐何时回转，太医说妾这一胎应是八月底，本以为凭陛下与姐姐的情意，中秋必能一聚，未曾想好事多磨，如今才得想见。您先前（中秋）托瑾宁公主代传的项圈妾已收到，公主如今越发明妍，妾只盼这宫中孩子都如公主一般葳蕤成长，喜乐无忧。“

苏舜华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常言道，天公不遂人愿，病在儿身，痛在娘心，明昭虽是自小的乖巧和健康，我也担忧操持了不少，咱们为母不易，也只有自刚自强了”
念着咳嗽最忌受风，便挥摆柔荑，止下按音，唤来雪雁，从匣中将一顶金丝盘扣虎头帽和一双红色缎钉线虎头鞋取出交与按音，眸波浮动，逐显乐色。
“贵重的你也不缺，这一鞋一帽，在寺里开光过，寓意天地相护，只望你的儿子能平安长育在天地之间。”
而后念及一事，也是归宫打听而来，不如直接了当，朝人明问。
“听说你生产时稳婆献了良方，太医偏弃之不用。”

司徒黛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亲从人手上接过孩儿衣物，垂睫细看柔荑拂过细密针脚，花色虽繁却未有半点错漏眼神便柔些声音更温上几分“姐姐用心尤甚，嬷姆说孩子长得快，怎就用这么好的了。”话虽如此却也未再推辞，只点了散音上前将物件收妥。携手与人身形亲近几分“妾彼时也很是慌张未做他想，陛下与庄妃姐姐尽在，即墨太医又在宫中多年，相必是有道理的。”
即墨太医曾侍惊蛰苑，想来不忍见女子受苦。自己当真是不怪太医，只是瞧着小人辛苦，恨不能替。

苏舜华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对他们好就是对自己好，也不让自己在来日，想着亏待懊悔……”
把话咽入，目光逐渐虚浮起来，想起洧子，这个心中最痛，几颗泪珠便顺着香腮流将下来，取出锦帕，擦拭后便紧紧攥着。
“也不怕妹妹耻笑，你是有的选，身边人怕你吃苦受累，才循了太医之法，而我的洧儿，药石无医，逝在怀中，我那是没得选，才与他母子缘浅，过早分离。”
眉黛低横，眼色早就浑成一片，望着她，声儿像从喉咙间撕扯出来。
“若能选择，我自是愿意病在我身，痛在我躯，舍尽一切荣华换他一生安稳，哪怕一命抵一命，我也情愿。”
稍喘后，一对水眸朦胧才逐变清明，转聚眉峰而生疑。
“都说宫中孩子容易早夭，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从你散步摔倒到太医抉择，你就没怀疑过吗？你我深宫数载，可没有这么巧的事。”

司徒黛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苏氏盛颜，动情处颤声垂泪，我见犹怜。
又闻她主动提及聿洧之事字字血泪，不知怎的也不禁红了眼眶。好似孩子天然是母亲的软肋，幼吾幼及人之幼，这份情就天然就共了情。因性高矜不善此景，一时也不知作何安慰。只得互持倚靠同坐一榻，眼中氤氲，携帕同握人手给予些温度安慰。
伴她啜泣片刻，还未想出话安慰，又见其神色微转，凄婉间带起一丝犹疑很是上心的问起天意或是人为。泪盈于睫，生就叫这一声问横生几许疑窦蹙了蹙眉。
自知神色已在人眼底，避无可避。稍一顿，便也依着情绪面带几分怆惶，泪眼看人语气反倒带上几许初入掖庭时的耿直不悦“芙玉已然入慎刑司，姐姐这是何出此言呢？”

苏舜华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素指蜷起，将帕纹皱生迹痕，只由她握着，转而将另一手覆上，推心而言。
“我是怕你受人蒙蔽罢了。”幼子体弱，便怕其忌讳，没将重蹈覆辙四个字脱口，贤妃诞子，终究喜事，太过感怀也显絮烦，便在双眉间，游弋起丝丝艳羡之色。
“事过境迁，眼下还是好好照看幼子为要，毕竟是陛下登基的头子，想来他也会多多看重，与妹妹共同悉心照护的。”
拍人手背，把帕藏于袖中，分目一睃，将视线落在一侧杯中，假装一嗔。
“哎，这茶都凉了，闻不出香了呢。”

司徒黛
九月廿七巳时宸仪宫宸容殿
苏氏言之凿凿，一片拳拳之意尽是叮咛。当承的情意自是要承，见其嗔怪茶凉，便哽咽一声，清清嗓子唤宫人换茶。婢子淘换新茶又在隔间备了热水梳篦供二人一理妆发，而后又闲话一阵说些趣事。时至巳末，按音等人前来问膳，二人方依依惜别。
一番往来，倒全然未提昨日宝林陈氏晋美人一事。
九月廿七亥时宸仪宫宸容殿
是夜屏退宫婢嬷姆，小房内只余自己与襁褓中的婴儿。
三皇子是有些咳，呛奶，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贵妃道孩子体弱，不禁多几分担忧。此前请平安脉御医也未看出什么，即墨太医请见多次，亦坦而荡之的说了用药之事，当时也并未怪罪。
再说跌到一事，临盆前除却太医叮嘱多走动外，就是源氏来提过。即墨太医与源氏素无交往，即墨瞳虽是三房，即墨氏却是一气同枝都在逆王案中受损。说到逆王案，源氏也曾为此身居雁落，这其间要说有什么联系，那也是不可细想。
回过神来也笑自己一句关心则乱。可深宫之中，谁有可担保定然无虞呢？与太医、源氏的交道虽称不上密谈，但到底是二人之间的事。苏氏提起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真就手眼通天到：人在保国寺，宫中事尽知？
宫闱之中，这桩桩件件的，教人不得不慎。
委身触地伏在摇篮前，摈弃华堂美服，钱权容貌，不为帝妾、只为母亲。看着孩儿，指尖触到的是一泡水般轻软又易碎的婴儿面颊。看着小人浅眠的睡眼，一时又心绪万千。
幼失怙恃，便是往后在李府的二十栽温情也难覆遗腹子的身世与难产丧母的悲怆。生而为人，却总带着对生母的愧欠。也便是因这一点歉疚，自幼便不善与人亲昵，只读诗书礼乐。而后中意今上，纳为帝妾，纵尊荣至此也终不是正妻。经年来的自衿高洁也不过是，从未尝过偏宠疼爱下的礼乐教化罢了。
这一生原本也可这样过得，只自怀上聿泽一切便有了些微妙变化。腹中孕育的好似不只是一个孩子，而是漂萍般一生与烟火尘世间，一丝细弱却真实的联系。
日间与苏氏的应对半真半假。三妃之中，源氏的心思是在脸上的，苏氏心思倒也不至全无痕迹可循。
细想下来，她到未必知晓什么，只是借着一番好意，看看能否挑些宸仪的乱子。思忖至此，便也复些平静。起身坐至一旁，唤上近身侍婢饮了安神汤剂。一面吩咐一二，一面转回寝殿休憩。
——结——

角色自析:
贤妃和苏妃第一场。
不仅是皮下戏友的磨合也是皮上久别重逢两个人之间的试探。
贤妃在初一自戏里是阐明对于贵妃回宫排场盛大有一点“酸涩”在里面的。对于贤妃来说入宫前期对苏妃来说更多一种仰视，但是贤妃逐步上位以后这种仰视逐渐变成平视了。原因有二
一是随着位分对齐大家相处更多，彼此信息掌握更多。距离产生美的距离没有了。
二是苏妃在一品淑妃位置上呆了八年又没有皇子难免让人觉得苏氏大概当不了皇后，所以皇帝在苏外派保国寺的年底提了位分到贵妃。更像一种退而求其次的安慰。
贵妃也是凡人自己也主理多年现在生了儿子。两下一较有点势均力敌的感觉。面上的客气礼数不少，心态上没觉得苏妃能做的自己有什么做不得。这一点跟贤妃本身孤傲高洁有关。
九月初一的戏中，还有一处是送的礼物。
礼物中的古籍善本是表明送礼人身份。贤妃自视礼乐诗书有造诣的。
偏凤钗则多少有点暗指贵妃“偏凤”。哪怕做到皇贵妃，一日没转正，贤妃就不会真的低头。
贤妃这里也表达了一个性格特点，贤妃重诗书礼节，三纲五常那些自然是信奉的，对贵妃排场的酸主要来自于贵妃不是皇后而得到了皇后一般的仪制，而非对贵妃本人的厌恶。源氏或者苏氏，有朝一日做了皇后，她也会在皇后面前守好自己的分寸。现在皇权至上的加恩，出于对皇权的尊崇她也只是略有不适。这种驯服，也是对她高洁性格和对礼教信奉的提现。

回到本场。
带着初一延续至今的一点酸涩，见贵妃前的婴儿摇篮是特意留下的。倒不是特意炫耀，只是合理范围内让贵妃有些小小的不悦。也算是为自己的酸涩找点平。
都是做母亲的人谈到孩子都真情流露只是贵妃最后那点看似好意实则搅事的提醒才算是两人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的交锋。
以贤妃性格，在察觉这话的暗示后显然不会自露马脚。但先前四平八稳的态度显然是收了一些冲击的。贤妃会重新评估自己与苏妃之间的差距，更会留心部署，作为后宫的权衡角色，她需要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但是更长远打算，她也需要为自己和两个孩子的未来获取更多筹码。
作为大妃演技都是必修课这样看似平常实则搅动风云的剧情。在苏妃回宫后估计还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