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九月二十】【荷花亭】【太史瑾洛陈不离】我以为八拜之交，皆从知与重始

采菽 · 发表于 2023-3-2 00:04:01| 字数 1,962

瑞安公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一连几日的好天让人心怀舒畅。因夫子告假未去学堂，想着左右无事，便在宫内闲逛。穿过廊道小巷，一路行至碧水池。虽是秋日，但御花园仍是水木清华，景色宜人，如诗如画。赞叹之余忽然想起陈氏似乎就住在这附近的宁安宫，便不再前行，转身往旁边的亭子里走去。挑了个靠里的位子坐下，吩咐采星道：“去请陈宝林来。”

陈不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陈氏掺着彩绢打了个辫子，正领着梳头的小茴学诗经，公主的女使一来叫，小茴乃笑着将人往门外推去。一应都不必收拾，不一会儿，陈氏便到了荷花亭，身上仍是去年的蟹壳青裙子，往日穿洗都很经心，只是某日画扇时不察，落了一抹藤黄在裙角，洗了好几回还是难看，索性便绣了两个黄朵儿盖着。见过礼，很开怀地说：“往日公主不大上我们六宫里来呀。”

瑞安公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许是心有所系，走着走着便到了这附近。因离得近，待她来时掌中杯盏尚温。受过礼，吩咐人给她看座上茶。轻嗯了声：“闲来无事走走，走到这想起你说的那位北扶小，小姐了。”
见她衣裙仍是去岁的样式，顿了顿，平声问道：“这款式有些旧了，是那日送去的云锦不合心意吗？怎么没新做几身衣裳？”

陈不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平举两袖接茶，而听了后话后便将茶盅暂且搁下，提着绸裙笑说：“殿下，那得好些的功夫呢，针线上的女史姐姐统共那么几位，宫里又添丁进口，自然是紧着两宫去做，又是裁秋衫的时候，前面那么多娘娘、姐姐们等着，怎么顾得上妾等这样的小宝林呢，妾就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殿下赏的料子这样好，就是等上三年五年，一样时兴呀。”

瑞安公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听罢微有些怔然，敛过这一瞬的出神，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只在听她夸过后才略带些喜色。她话说得向来熨帖，当个宝林属实屈才。她既这般说，便未多加置喙，另起了话头：“本宫找你来，也是想问问你可有何想要的礼？这一个月，劳你费心。那两匹料子，只是谢你亲送画卷的。”

陈不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也一愣怔，旋即绽开笑说：“妾私心里斗胆视公主为小友，天下只有知音难得，哪有为友人画一幅画而有所求的道理呢？

瑞安公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按往常瑞安此时就该讽刺人是蹬鼻子上脸了，但由于对她印象颇佳，现下只是表现得有些意外，亦多了几分警惕。啄过口茶，试探着问道：“你我算来才两面之交，陈宝林就这么相信自己识人的那双眼吗？”

陈不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因在一息停顿之间，陈氏尚在绸裙上的手便不自觉地在一侧抻着，脸上的笑便也只剩一个讪讪的掩盖的壳子：“啊，是妾僭越，说错话了。妾经常识错人……公主首次见妾，妾非贤人，也非女士，公主却有礼贤下士之德，不以为妾所说、所能只是一些曲从上意的乐子，妾便私以为世人所谓八拜之交，皆从知与重起。不过妾以为公主知妾，却不知公主，妾能有所图于公主，公主从来无所图于妾，识人如何，当是公主察妾，不是妾察公主。”

瑞安公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他人皆以瑞安傲僻而自远，少遇到她这般真率的，反倒一时有些无措，像是成了负她心的坏人一般。几度张开了嘴却又闭上，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是匹千里马，但瑞安并非个好伯乐。前两回只是心情好，故而未曾刁难罢了，而这些话则悉数留在了腹中。端上茶盏掀起盖，回过一句：“推诚不饰，不算僭越。”
夫不受，谦也。来而不往，则非礼也。缓过几息，不以为然得：“所谓相识相知，相知者才有了解之谓也。且你说错了，是你许无所求，本宫实有所图。你的画很好，本宫很喜欢。礼尚往来，缺一项，许就失了缘分。”

陈不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一时默了下来，陈氏十分为难地笑着说：“宫中衣食住行俱有份例，也不曾有十分不顺意的地方，妾得好好地想才成。”瑞安公主自然应下，陈氏双手捧着一盅茶，慢慢地抿入口中，待绿汤只剩一层薄薄的底儿时，忽而乌珠莹亮，答道：“妾打小儿的手帕交都是当地土吏的子侄，俱与家里长辈学了骑马，而家父出身寒门，又是个外来的书生，屹州马烈性，头一次上马就险些摔断了腿，往后便不许妾姐弟几个学。后来入宫，宫中地狭，也并无用武之地，妾却偶尔地想着要是那时能学就好了。待妾什么时候能上马了，请公主您时常来指点一二吧。”

瑞安公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一时不知何事可话，便将眸光映上一角清景，让寂静沉下这方秋色。随着莺声起，视线倏而收回，恰对上她琉璃眼眸，明亮可鉴。倒没料到她还有这番心思。既是回礼，自全其愿景，便颔首诺言：“若有需时，叫人递个信，玉明宫就在（上林苑）边上。”

陈不离
九月二十巳时荷花亭
茶盅仍旧遮着半张脸，弯弯的小眉之下则是小月牙似的一双眼睛，陈氏轻轻咽下半口茶，说：“到时若是殿下您不得空，那也不打紧的。”又匆匆地提溜起旧话，“欸，方才公主说，找我是想到了什么来着？”屹州城外三五十里是看不见边的麦田与牧草，常有这样十七八的男男女女吹着口弦相互传情，陈氏从没能将它吹出一声音调，可此时此刻，她心里的弦簧已然悦耳地奏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