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十二月十日】【晏南坊】【朱敬珅、蒋渔】坏人请糊涂蛋吃肉

谢良糖 · 发表于 2023-5-28 11:59:20| 字数 4,768

蒋渔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冬岁大雪原是常有，今年秋里晴天多，存下不少供冬里使的炭木，出手也就格外大方。墨门众人便办了宅子也多惯用后丘村的炭火，蒋渔方送完炭，一面荡着脚唱歌，将赶驴的鞭子甩出一朵花儿来了。转了巷口，见街边上远远一行人有撑伞的有抱炉子的，都裹着厚厚长长的冬衣，在这街上人多鄙衣褴褛的远郊很不寻常。
早早跳下车在桩上栓了驴，从席盖下拖出一筐个顶个壮实的冬笋来，吞了吞口水。扫眉耷眼蹲个礼，垫了步子迎向领头模样的，“大人，后丘墨家承蒙庇荫”嘴角咧上了脸蛋，“今年鸭子，稻米的生意都好”眨巴眼望那头领，“冬岁里菜蔬难得，这两框子，给府上尝个鲜。”

朱敬珅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雪夜乘舟，火炉温酒，与人连夜共饮，期间畅快是有，但过后宿醉也是叫人提不起劲，连同衣袖上的酒味都熏得头疼，干脆让人起了车到晏南坊歇息。方一落地，伺候的下人就将皮毛大氅围上来，因着残存的酒意仍在，倒是一句话没说，只揣着手怔愣地看向巷口外的枯木旧瓦。偶尔也有坊间百姓走过，但皆远远绕过去，只得一人从下人里头绕行，上前便赠了两筐冬笋。
“嗯。”侧头往她脚下的竹筐里看了眼，笋身上的泥还湿润着，衬得笋衣金黄鲜美。后面的话还没想清楚怎么说，坊里的人就来了，见此便说这是金衣白玉的冬笋啊，又道如何蒸炒炖，最后有一句，和酒吃时有鲜味，酒后吃能解醉压味。“那是得收下了。”从袖口里抽出手来，指了一人，“方翁最擅烹煮这等东西，你去将他请过来。”指的那人最是高壮，说是请，便是要叫人不得不来。
这番上下都交代完后，却见落脚的地处是个压货的小库房，竟一时寻摸不到何处有烹煮的地方。
“后丘墨家的……”到这时才正眼看过去，“小娘子。这笋我收下了，也不教你亏了本钱，你找个能让人开火的地，再去买些好肉来。只叫我吃好了，剩余的肉或菜，你一概可以自处。”回头就叫人从布囊里掏出小块碎银递上去。

蒋渔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匆匆向坊里满脸谄笑的老头投去感激一瞥。耷拉着脑袋听喏，面前掀开的毛氅衣里荡出沾满酒气的暖意，耸耸鼻子偷摸远了两步，腹诽当值怎还吃酒。一只手托着几块碎银，杵到了面前，只稍一愣和方才耳边零碎的开火，买肉联系起来，接了银子，唱个喏，“东边再过两条巷是我同乡的宅子，各位大人若不嫌弃，不妨随小可暂去歇脚。”
一面向头领身边的比划方位，一面麻利将笋筐子搬上车架，解了驴牵在手里，走在前面领路。
规规整整一行人在小巷里挤挤挨挨，四面蹿出来脏兮兮的孩童看热闹。驴车愈发寸步难行，作了个揖，便牵了驴拴进了机关铺子的院里栓下。抱了笋框，小心绕过路边的饿殍，到下人身边递过筐子，“此处巷窄，劳烦官差搭把手。”
自己抱着另一框笋，隔了侍者走在头领旁边，“小可唤蒋渔，头一年来替刘叔送碳火，大人今后若有差遣，唤我便是。”
几个大点的孩童哄哄闹闹围上来，天王老爷地乱喊着要钱。只因随侍拦着没凑到跟前来，连忙劝道，“大人莫发善心予了他们，教他们记得了大人心善，一传十，十传百，这后头两条街怕都要围成这个样子。”

朱敬珅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见有人领路，便也不叫下人启车了，施施然将手揣回袖里，随人往巷口外走。
路上时有大人、小可之句，或是诉之百姓贱名，面上倒是一惯的傲慢，只没开口去回她罢了。直至见了几具骨架般的躯体，才皱眉啧了一声，坊里当差的人忙说：“日头方起，还未来得及清扫。”自罪几句后，又说，“有些人命数如此，是熬不到开春的。”此句亦不曾理会，也没特意绕过饿殍，直接从它指骨踩过，随着人往窄巷去。此巷勉强容得下常人走动，巷子也短，十来步便开了口，两边皆有门户。不过走了五六步，周遭的孩童们便疏疏落落地随在侧边、身后，因着他们面容削瘦、衣物脏旧，哪怕呼唤的声量再大，也不见一分喜庆热闹。
此时听见蒋渔有一句“心善”，便笑了声，而后又再大笑几声：“自然自然，我是不敢给他们钱财的。阿吉！”往身后喝斥一声，名为阿吉的下人就夹着肩上前来应话，“把最大声的那个，拖走。”这话说得不重，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说话时正正地往左手边指了一人，此孩童年岁虽小却也长了大半，眼见也是父母极力养大的，或许再过两三年就能勉强上工，届时也不必再求人过活了。阿吉连同另一个下人几步就将人逮到，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将人手脚扭着，直直地往窄巷里拖，眼见是少不了一顿打了，只不知道此番冬日，这孩童还能不能熬过去。
有了此事，那些围着的孩童便一哄而散，更有几个往自家的小门户里躲。

蒋渔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方才枯骨之影还徘徊脑中，在后丘不会放任人饿死路旁，年年冬里都招来一群乞丐，聚众便要生出杂事来，总是精壮汉子将几个有行动能力的打回去。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乞丐可不像麻雀，怎么能是扎稻草人能吓跑的。原以为各处都有这样的烦恼，想来只有后丘有了。咔吧，枯手在人鞋履下彻底碎成了一摊。耳畔孩童们一呼而散，瞪大了眼，又惊又恐地飞快扫了头领一眼，这头领甚是年轻，几乎是比着社庙里挂画上的观音像长的。
突然脚步一顿，此般倨傲武断，引去同乡那里岂非害了他。回神见人没有注意，连忙跟了两步，只作方才是抱笋筐累了。
一路佝偻拖拉过了五条巷子，方远远看到酒幌子。一筐笋抱得满头大汗，手臂酸痛得不是自己似的。“大人，前面就是了。”勉强挤出个笑脸，“此处堂屋宽敞，有好酒好肉好大馒头。”
待跑堂伙计招呼人入座时，悄悄唤抱筐的官差往后厨去寻店家。挤眉弄眼一通方解释了堂屋那位要什么，店家又喜又怨地哎哟一声，手指点了点蒋渔，便上前堂待客去了。见店家去了前堂，便一溜烟钻进后厨里嚷嚷自家主人爱干净入口的东西不教厨娘洗刷，只守着笋筐坐在柴火边上揣手歇息。

朱敬珅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路越绕越远，面上渐渐有了些许不耐烦，好在店面尚算洁净，当下就把毛皮大氅一除，抛给身后的下人收拾，自顾坐到了厅堂里。
阿吉随在身后忙碌，又是净手又是擦桌的，不多时又去了后厨与人说：“只需洗净剥皮，备好食材，千万不可擅自切煮。”说完就要跑，刚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拍着脑门，“对了！快些备水备茶，茶点不许太甜，更不许拿粗食糊弄。”这回说完后，阿吉没再立即跑开，反而四下看了一圈，见店内除了半大小子，就是粗壮妇人，不得不转而看向蒋渔，咧着嘴喝道：“谁准许你歇息的？一会儿就你、是了，就你来奉茶。”

备注：因为要等方翁过来煮吃的，所以不能随便切菜煮菜；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控。

蒋渔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得闻差遣眼前一黑，蹭地一下站起来，眼前清俊的小厮在后厨沾满油烟的背墙衬托下，嘴脸越发古怪，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可又好端端地长在那里。“可是大人交代的？”自袖中掏出冻红的糙手，自嘲笑笑，“渔是乡野粗人，自小没学过伺候人的活计，恐唐突了大人。”
墨门在京城内聚居于民南坊，海南坊，晏南坊与景耀门、朝东门外。而晏南坊一带便是由堂中那位曹大人领事，若是今日第一次相见便不明不白地奉了茶，日后再逢大事还如何直着身板商议。
略一沉吟，拉拽官差袖子到柴房外，四下环顾方开口，“近年承蒙大人照应，晏南坊的米鸭机关铺子生意都好。渔是后生，今年头一年替后丘送炭，恐是无知冒犯了大人。只道这奉茶是小哥的意思抑或是大人的意思。若是小哥的意思，还请容许渔去寻些酒娘来伺候，若是大人的意思”深深望一眼前堂的方向，“还请小哥替后丘草民问清楚了，是怎么个奉法。”

朱敬珅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官差连说那是长兴伯世子，哪里轮得到他们去问询，又叫蒋渔听令从事便是。如此这般一通推拒，又是将事儿往小了说，言道奉茶是正经行当，何况蒋渔也不是没收银两。这话一说出来，店家连忙快步走上前插话，说银两具都买了上好的食材，一分不敢贪得（半真半假，可以不用较真），又说自己才是店里的主人，合该自己将礼节一一做到，哪里轮得到蒋渔一外来人奉茶。几人拉扯半晌，最后才道：“只教她端了茶点上去，放下就走的事，倒也不怕因此得罪贵人。”官差便摆手，说当自己从未听见过，也不晓得他们要如何行事。
店外厅堂许久不见茶水，阿吉也不敢再随意走动，只是急得前胸后背都要冒汗，稍有冷风吹来，几乎要在身上结一层冰渣子。好不容易盼到方翁来了，连忙迎上前去，将店里备的食材说清，又道：“昨儿夜里温了小曲酒，大可烹煮一些味重的。”方翁不置可否，也不朝世子见礼，直直地往后厨去。一进后厨便先见了店家与蒋渔二人围着茶炉，便说：“先上茶去，一刻钟后再上菜。”

注：因为这几人不涉及我们的剧情，我就大概控一下走向，你可以不照着上面说的做，可以按照你后续和店家的商量来做。

蒋渔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长兴伯世子？小厮脸上认真，似没有开玩笑。先是如梦初醒，不由后怕起来。若是今日真教他拿了两筐笋去，这亏空着实一笔大数目。抬手揩揩额上细汗，面前小厮也和蔼可亲了些。陪着店家笑了一回，任说什么都只管点头答应。
世子？世子是什么？仔细回忆方才见到的人除了脸色白净似也没有话本子里说的双耳垂肩，双手及膝。诶？到底有没有？好像记不太清了。
眼见高壮老翁进了后厨，被店家一推示意去上茶点。若说没失了给曹大人节礼的钱财，倒还真要谢谢这位世子，何况今后再见不到了，不如去瞧上一瞧这世子是不是和话本子里说的一样。
脱了外头的麻衣，将短褂袖子挽起来，欣欣然自案上择了盘圆圆小小的点心，随跑堂伙计一路到了前堂，将点心交在世子身侧的下人手里。随着伺候的随侍一道静静立在侧面，将自己往随侍身后掩了掩，才敢大着胆子瞧这世子。
嗯……耳垂实小，头顶上也没有紫气，手腕掩在衣服里瞧不清楚。忽见世子身形动作，连忙低下头又往后退一步。

朱敬珅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店家亲自上前奉茶后，除却见礼外，还说了周遭的趣事，诸如竹林有兽，形状几何，曾有数人探而不得；诸如碑石陈旧，不知何意。“坐着说。”喝过一口茶后，出言让店家坐下说话，问了他是从何处得知的，又问了压货库房邻近的人与事。
至方翁大火热油炒的笋肉呈上来后，才伸手让人（指下人）再伺候了一轮，又拿清水漱口一遭。
店家眼见如此，忙脱了身说要辞去，连同他身后随着的蒋渔亦是告退。
“你留下。”看向蒋渔，见她仍低着头，便抬手曲指往桌上敲了两下，“后丘的小娘子留下。”

蒋渔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抬头环视一遭，乌压压的除了男子就是妇人，这小娘子怕指的不是别人了。怎的？看他两眼也要抓我去衙门不成。憋了腹稿硬着头皮向前一步，抬眼却愣在了当场。
今儿个真过年似的，桌上摆的红的是樱桃、绿的是好郎君、白的是冬笋、黄的是精肉，就是个锦缎铺子。肉香横着飘，茶水雾气纵着腾，倒是个紫气东来。前头斟茶的，布菜的，抬饭的，温酒的，活像个五月道场。
满屋的目光都投在身上，上前见了个礼，盘中肉笋似是有什么法术似的，金黄黄的膏腴直教人移不开眼，原先噎在喉头里的大人小人之流，嘴唇颤颤巍巍说出的却是“大人，大人可以让我吃点吗？”语落满堂哄笑。耳边店家打着哈哈调笑，“这丫头眼见不深。”脸涨得通红，羞窘得谁都不敢瞧，只埋头盯着地上。

朱敬珅
十二月初十晏南坊
“本也是叫她坐下吃的。”朝店家摆了下手，阿吉便上前去让人退下，又叫蒋渔坐到店家原先坐的位置，离世子有三席远。
阿吉先是将笋与肉各夹了一片，放到世子桌前。此碗肉菜热气腾腾，笋肉油光金黄，入口鲜脆，因未久浸鲜笋还残余些许苦涩，但用重油大盐翻炒过后，反倒将这股苦涩变成了一道风味。涩味回甘，更显得咸香可口。筷子将肉片夹出，上面润有一层薯粉，也算是方翁的独门技艺了，将此肉放进口中，确实一如预料的美味，既有肉的嚼劲，又有羹糕的嫩滑。
阿吉见世子用过了，忙又添上一肉一笋，皆是上头最显眼好看的。至世子用过三道，撂了筷子后，才撇着脸从菜盘里挑出两块笋脚跟，又夹了一块姜片一同放在碗里（你的碗），递到了蒋渔跟前。
此后方翁让人呈上的菜，一概如此分捡伺候。
（如果你还有的话，下面这段删掉，你继续回，如果没有的话，我下面就直接大概过掉）
餐食用完后，店家忙上前来送了一小壶酒。见了这壶酒，眉头一挑，拿过来晃了两下，拔了盖闻了一口，当下就“啧”了一声抛回去。而后从下人手里接过大氅，披在肩上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