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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燕小雪

[分享] 〖晒戏〗双槐岁钞◎科举专题: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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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0 21:38:49| 字数 2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幕】华盖殿大学士张聿光&新科状元江邕

江邕,是景宁十八年的新科状元。
这位状元是广东顺德人,这与往日被南直隶、江西、浙江、福建称霸科举榜头截然不同,因首辅新政的开海,当前的焦点正在广东地区。
-
广东布政使司曾在此前上疏,说宝船局的船(首辅新政内容),被大吕宋(西班牙人)扣押在了吕宋地区。必须要交过路费,才可以将船放行。
在此之前,朝廷开海的着重点一直放在浙江地区,但浙江籍的官员却基本都是反对变法的主力军。但此后,朝廷的目光必然会瞩目在广东地区,以减少改革的阻力。
而江邕的家庭,刚好常年从事海船走私。而他的座师,正是多年以来,严打走私,提倡公船下海的张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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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0 21:40:11 | 显示全部楼层
江邕:
【廿四,是上御门,诏翰林院侍读学士,直文渊阁制诰房。几日案牍上的不便水土、兵荒马乱后,我勉力适时应务,幸得成效,终究慢慢地安顿下来。如今一边侍从文学,一边协理庶务,奔走于史馆、内阁之间,虽不称得上十分老练,到底应付自如,能凭一己之力做些实事了】
【今日在值,贴完了奏议的条,日色已近西斜。是以合上最后一卷,收拾笔砚,起身向值房行去。待到了门边,微微一躬身,低声轻轻喊了一句】老师。

张聿光:
【门边内侍,给他开了门,让这位登科的新贵入内,自己又闪身出去。江长龄捧了几本理好的奏疏奉在桌上。看其面有倦色,不可见跨马游街恩荣宴时的簇新意气,开口道】
累了?
路还长着呢,不着急这一时半刻。过一阵文渊阁来了新人,事情指不定更多,近日无非也就是些常例旧务罢了。
【不都说,三个和尚没水吃,这三个阁老啊也是没水吃。可一间庙里没水喝算不得大事,这大明可再缺不得水了。随手一揭上面几个奏本,撩撩一翻,又扔下了。】
都是些废话。

江邕:
【听他说及新人,垂落在案卷的视线凝了一瞬,手上交付奏疏的动作却依然有条不紊,只是笑道】
是老师体谅,哪里真的累了。【做完事,朝后退了两步,依然笔挺地立在案边】倒是这几日观习老师参政,即小见大,深有款学寡闻之感,难免有些颓态。
【入文翰史馆的非我一人。纵观诸同科进士,不乏受业于王学、濂学等鸾翔凤集之地,师从名儒政要,唯我这一个异军突起的南粤状元,未窥得真学之堂奥,更未得家学之渊源,无名而无所从。叹幸家底十分宽裕,纳书万卷,供我酣读二十余载,虽不深於格致工夫,但寻源泝委,各析异同,可称瞭如指掌,才有今朝登科夺魁之时】
【然而不言不语,究竟惶惶】

张聿光:
【新人,便是才出壳的雏鸡,黄羽尚嫩,尖喙未成。不过只要有心,总是能慢慢成了气候。当然,这气候成的太早太晚都不妥当。】
你这样子,不像是我张慎终的学生,倒像是他左明静的弟子。
一个个自诩清流,实则是油壶成了精了。
【将那奏疏照样取来,依常例票了。不动声色,若有心更似无意,提了一句。】
你日后若有疑问,又或是什么人为难于你,自可与老师直说。

江邕:
【目光停在案前,却不是在看公文上密密麻麻的字,只是望着那一杆沾了松烟麝煤的枢笔,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老师说笑了,【从善如流地接话】圆滑也好,固执也罢,只是学生浅薄见识,以为我等少不更事时,立身处世一望即见底,未必是好事。【微妙地停顿了片刻,才含蓄地、温和地说完最后一句】毕竟,我像谁的学生不要紧,是谁的学生才要紧。
【待他又一次将笔锋探入砚中,才挽了袖,上前一边侍墨,一边低声应道】
是。学生初入官场,毛羽未丰不提,单是背后身家的有些事……【言止于此,不必点明】往后尽要仰赖老师费心提点。

张聿光:
【抽白宣一张,以馆阁体规规整整,题了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停墨搁笔。杜陵野老宦海未见得志,可这一句倒是写尽了春风得意啊。】
把笔是如壮夫。
都说树大招风,可真待起了风,不见摧折的都是些新苗,根深蒂固者谁人能动。
【那落在白宣上的眼转到这初入行的门生身上,扶椅起身,握住他研墨的手,带了两圈,便松开了。】
磨墨宜如病儿,忌急宜徐。既是我张慎终的学生,那便把心放定了。

江邕:
【由那饱历风霜的手虚虚一握,不过须臾转瞬,竟觉时而轻如沂水春风,时而重逾泰山压顶,百般滋味,皆在肺腑中翻江倒海。然而略定一定神,凝目去看,不过仍是一双老筋遍布、垂垂暮年的手,与临别前家中谆谆叮嘱的长辈、业师的手,并无十分区别】
【这一回我没有再低头看字,而是缓缓抬起了下颌,目视了那一双眼,复又郑重地拜下】
是,学生谢过老师教诲。
【老杜自青年投仕无门,困走长安,半生凋零,少写台阁应酬、又如此雅正平典的诗作,是以很难不让人立刻想到尾句的两则典故——然而丝纶、凤毛之说,究竟已成援古刺今的谈资,忆来豪歌升平,手掬却似一场空】
【纸上太浅,我当躬行】
今日叨扰老师太久,学生这便告辞了。【抽身向后退了几步,又因为方才那两句深入浅出的对谈,犹生出几分亲切之意,闲谈似的添了一句】散了衙,喻子维说要请学生饮酒。

张聿光:
【将那值房中的椅子为自己让开方寸,扶桌欲坐时,听他告退之语,只是应到。】
挺好,去罢。
【只待末句,眉尾微扬,停步侧首。】哦?
【是短短一瞬,却转了百回千念。想起我曾最看重的门生——大理寺卿与浙江右布政使那些已懒于分辨的对错,或者我与左澄之间已经说不清楚的,与过去同窗情谊同生孽长的龃龉】
【摇首叹,后继有人啊。】
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若去那就是搅局了。
【朝他摆了摆手,待那扇门开了又合,这一方值房内会发生何事又无人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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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0 21: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会试考场专题●慈恩塔下题名处,十八人中最少年

本次科举试题:
一、策论
策论:以 “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为题写一篇策论。

-
二、演绎
景宁帝重开市舶司,另设宝船局,调整了相关海洋贸易政策。请围绕论坛主线 “景宁开关” 的背景,自拟相关人物(如士人、商人、官员等)和具体剧情,并演绎一场5V5对戏。
可自披NPC对戏,或与亲友对戏,亦可在报名群内与其他考生组队。
*鉴于糊名制度,请考生答卷过程中,不要出现自己的姓名,但演绎题中提交时应标注清楚自己对应的角色。
参考资料:主线剧情、背景介绍(下根据戏,详)

-
景宁十八年开年科举的演绎是最惊喜的一个部分。因为试题给的非常泛,基本以首辅新政为主题,进行演绎。但并没有具体规定演绎场次、时空范围,因此科举举子们所上交的演绎剧目也非常精彩。
有顺天府礼部衙门的小官,也有吕宋叱咤风云的西班牙总督,有被扣押船只成为俘虏的大明文官,也有日本的真倭。更有广东的海盗和广府的大官,有开关前线的泉州知府,也有中枢清贵的翰林词臣。或者江南隐逸的文人,或者书院里的举子。几乎将开海主题众生相的演绎了出来,以下先进行精选的,是科举精选剧目。
许多举子的脑洞开的可以成为我们的常驻角色了,大家真的都非常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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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0 21: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科举第一场:礼部小官组合

江邕饰A
周颂舜饰B

A
【天上正落着鹅毛大雪,絮似的,连廊下的盆景枝叶上且都挂着一团团白霜。这时节将近年关,封印在即,连衙门里头的人也不乐意走动了,各都缩在档房里办公差、打瞌睡。不知何处寒风一刮,将东南角一虚掩的隔扇门吹开了条缝儿,屋里的热气正无声地往外冒,除此以外——还隐隐约约递出来几句怒气冲冲的诘问与反驳,一阵儿高一阵儿低的,回荡在院子里,有心人贴近了,能听得真真切切】
呸!合着好话是你们的,银子也是你们的,人要把鼻子倒着长,专往里头灌水进脑子,好笑不好笑?
【连拍了三下案板,又蹭地一下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负着手,原地兜了三圈儿,一双眼珠子又去瞪对面的人,半恼半笑道】
这朝廷还是公家的吧?既说了要开关、要解禁,好处都列尽了,就你们问题多,这也不是,那也不可——要假充魏征,怎不去撞柱?

B
国之大事,惟祀与戎。
礼部的官廨里坐得是满满当当,围坐在一张张公案前的青色公服上耀出炭火的光亮,一支支湖笔在文牍用纸上一笔一画“唰唰唰”地划过,偶有一块块炭在熊熊烈火中燃烧时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音,以及——眼前这位老兄跳着脚大喊的怒骂声。
肆虐的西北风呼啸而来,把厚重的棉布帘吹开了一条缝,就着吹进来的几丝寒风,官廨里回荡着他兴师问罪的呵斥。笔划声逐渐消失,大家都抬起头来,围观着眼前这一幕。
被逐渐捏紧的笔在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接着便被毫不客气地扔在了笔架上。在狼毫上的余墨“啪嗒”一声滴在公案上的同时,抬头斜视他。
“吹胡子瞪眼的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张聿光来了。你知道这一开关,我们主客司要费多少事?光一个扩增入贡就够我们几个郎中主事喝一壶的,我们不拿钱谁拿钱?礼数办不周妥,丢的是朝廷的脸,我也得背上千古骂名!你也是礼部的人,这些轻飘飘的片儿汤话怎么让你说出口了?”

A
【对面儿将笔杆子一摔,脆生生地一响,而当场的其余同僚都像石桩子似的坐着,没什么表示。原因倒也无他,只因我与对面的这个人,三天两头遇事不决便要歪缠一回,不在衙门里闹个翻江倒海,就不算完】
【说来好笑,我二人小小主事官,不过是过江之鲫中最不足挂齿的两粒虾米,各投了两边阵营,沾了点大罗金仙们的雨露甘霖,说到底——官微言轻,在不在位都无碍于当下风云变幻的时局。可满朝文武俨然已站好队了,为了保住那一顶乌纱帽,只得时时奋力投效,展出一副鲜明的对峙态度,表以无用的忠心与归顺】
我是礼部的不假,可我不爱说你那些费话!朝廷要办事、让拿章程出来,咱们底下人就老老实实地写清楚规制,核准各项花销,报上去就是了,原来该怎么办现在还怎么办。好与不好,这杆子秤在皇上手里,轮得着你瞎操心么?
【乍一听他提起那名儿,眼皮子一跳,受不住刺激似的扶住了屋门,咬着牙根,像嘴里含着块小石子】你也甭攀扯张阁老,身上发痒就报个数儿,板子是现成的!

B
扫视一周,屋里的众人正围观着这一出击鼓骂曹,神情上却毫无惊愕之态,都是早就习惯了三番五次的争吵。都是在宦海里摸爬滚打的,下层小吏吵一吵是再正常不过的,而上头的大员看似一团和气,实际却比下面小官的争吵危险万分,哪怕只缺了一丝谨慎,便是万劫不复。
寒风把木门吹得“咿咿呀呀”直响,又被他猛然一扶,摇摇晃晃。随即脱口而出。
“你可轻点儿!”
起身看了一眼那门,没有什么大碍;目光平移之间,看见同僚们已低下头去,正继续借着台前的烛光,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又看看眼前咬牙切齿的他,笑了。
“说你不知柴米贵,你还真去吃几斤灯草灰。眼下是浙江要开关通商,那儿年年闹倭乱,要是出了纰漏,事儿办砸了,你去给左阁老和整个主客司顶雷?到时候你那现成的板子又要打谁?”

A
【又一阵冷飕飕的北风刮来,案上燃了泰半的膏烛不安地晃了晃,明明灭灭,照在半闭着眼睛的面庞上,喘了一口气,中气仍还十足道】
你也知道倭寇要闹事!【又提起一股邪气,不能再忍,手边抓起案上一个砚池就往他的方向扔】我告诉你,再这么拖延下去,到时候江浙一内乱,倭寇见机便会立刻举事。你避得了今日的筹算,也避得了来日的军情吗?到时候还说什么板子不板子,在座诸位谁不担着掉脑袋的罪名!
【背身对着一屋人,嘴里激昂愤慨地咒骂,眼色却在懒洋洋地乜天象,约摸着近了散衙的时辰,竟像气不过似的,回头恶狠狠盯他一眼,又拂袖冷哼一声,扬长自去了】
【只是才跨出衙门,人竟像变脸似的,方才在堂中所有的怒气与愤慨一律都从面上消失了。且又除去一身官服,发髻半散着,穿件青灰布衣,看上去不十分像官家,倒很像官家的随从。一路揣着手,随人流踅到南薰坊的大路上,熟门熟路地拣了个茶馆,沏了壶老普茶,在二楼半支了条窗缝,对面摆了套杯子,像在等人】

B
一方砚池突然砸来,沿途泼了一地的墨,下意识地一侧身,闪躲开了。砚池砸在地上,摔成了五六瓣。眼瞧着身上的公服溅上了点点墨渍,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顾不上讲什么理,指着他鼻子便骂,“放肆!这儿是礼部衙门,不是你家!你再在公厅里撒野,明天我就上疏参你!”
每次都说是要参他,但没有一次真的递了奏本。待到了散衙之后,在更衣室换了身自己的便装,再整了整仪容,看起来与京城街头的平民百姓并无二致。出礼部大门向东,走到南薰坊的街上。
内城的街道向来热闹,中间走马车和轿子,两边是沿街叫卖的商贩,再两侧才是行人走的道。虽然是大雪纷飞,商贩少了一些,但仍然是一个挨一个。在“香菜,辣青椒”等纷繁错杂的叫卖声中,走向一部小推车处,买了一斤豌豆黄。抬头看看不远处的茶馆,二楼半的窗缝支棱着。
于是提溜着豌豆黄就进了茶馆的门,没有理会店小二的热情,径直上了楼,寻到窗缝支起来的位置,坐在刚才还在礼部张牙舞爪的这位仁兄的对面。右手一提豌豆黄,搁在茶几上。
“刚买的,就着茶吃。”

A
【先前叫了碟瓜子儿,正埋头吭哧吭哧磕着,面前摆来一纸热乎的豌豆黄,不抬眼也知道等的人来了。呵地笑一声,舒展了舒展身上的大衫,一改方才拧着劲的神态,手肘放松地斜倚在案上,一面拍净手上的瓜壳,一面用眼招呼他入座】
得,喝壶茶还买甜口儿就,真好这口?是被你家小闺女带偏了吧!
【头前儿忘了讲,我跟他呢,辛卯年同科的一榜进士,各自投了两座大山不假,衙门里头的唇枪舌剑也不假,只是卸了官服,朋友还得照常交,日子还得照常过,那些说来雷霆万钧的新政、国策,真落到我二人头上,也不过尽是微不足道的雨点儿,毕竟——内阁的票拟,司礼监的批红,乃至于六部的账册,上头有太多太多盘根错节的手遮着、夺着,不止风雨,恐怕连雷声也一并捂下去闷了!】
【俩人打了小半辈子交道,如今身后儿女成群,已不是昔年赴京赶考的穷愣秀才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大局上要做足功夫,让人捏不出错儿;等回到小家,柴米油盐也得精心料理,这才叫——生活的艺术】
啧啧,你说说这事儿给闹得,浙江一开关,那些番人、洋人得来做生意吧,我看要坏菜。【先把话拍板定了性,提壶给他斟茶,声儿压得低低的】吕宋区区弹丸之地,以水为家,如今尚敢把宝船给扣了,真是活腻味了?我不信。

B
甫一落座就听他打趣,也笑了,脸上再无方才在礼部衙门里的怒气,动手拆开包好的豌豆黄。
“小女的口味随她妈,拙荆也好这一口儿。早晨临出门那会儿她嘱托我带点儿回来,我正好就多买了点儿,咱哥俩先吃。”
景宁丙午年是个多事之秋。皇上开关出海,宝船走到吕宋却被当地蛮夷扣了;礼部开会试,抡才大典,点了首辅的政敌顾季英做主考官。这些大事有大人物们运筹帷幄,一层一层叠床架屋,到了六品主事这一级,官比绿豆小,要办的事不过鸡毛蒜皮。与眼前这位老兄虽然是同榜进士,却拜在了不同重臣的帐下。官厅里各为其主,吵得天翻地覆;脱了官服又称兄道弟,亲如一家。同僚们都说这叫“君子和而不同”,交口称赞。
实际上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是熬着过日子呗。
见他提壶过来,即把茶杯移到他跟前,好让他倒。
“这事儿打根儿上就不靠谱。那些番子洋人一个个红头发蓝眼睛,人不人鬼不鬼的,说一口洋话谁也听不懂。与鬼为邻,不出事儿才怪呢。吕宋的事我听说了,这帮蛮夷真是作死啊。依着当今皇上的脾气,恐怕免不了打一仗。”

A
【茶馆的窗户靠后街,淌着一湾绿水,今年冬天才落雪,面上尚未结冰,只是残荷、芦苇尽败,两岸蹲着几个正扔石子玩的孩童,闲情大好。而反观浙江一带,恐怕民间早已炸了锅,哪还有如此“太平盛世”可享?
唉,这打不打的,咱俩说了也不算……【一口寒气呛进了喉管,连咳几声,等缓过劲儿了,歪着头,讲话也细声细气的】上头跺一跺脚,我们就跟着震三震,可那又怎样?钱眼看要花完,家里又有那么多张口要养活,开关不开关,好处捞不着,遭殃了还得一道挨雷
【语调还是平平的,仿佛的确是在漫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当年初入官场,面对凶险莫测的前路,站在贡院门口笑说“在天为日星,在地为河岳”的人死了,茶案两头坐着两位臣子,两位下属,两位夫君,两位父亲,唯独没有两个自己。纵览这一生,年逾不惑,庸庸碌碌,政事上一无所成,到头还丢了破阵扶危的干云之志
【于是剩下的,也就是一点儿汲汲营营的世俗气,泯然众人矣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
【茶盏撂在桌上,磕了个响
圣人不仁……【后半句话含糊在喉咙里,抬眼看他,长叹一口气】死百人是个数,死万人是个数,死十万人也是个数,怎样……我们都拦不住
【窗外的雪却落得更密了】

B
低头吹了吹倒满了冒着热气的茶盏,尝试着端起,小啜了一口,又用手掰了一块豌豆黄。
“你看你那悲天悯人的劲又来了。孟子曰达则兼济天下,你这还没达呢,就想着兼济天下,为万世开太平?”
年过四旬的人,心境早就不是当初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宦海浮沉近二十载,热忱被现实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按部就班的圆滑和升斗小民的无奈。
“对咱们而言,死多少人也不是咱们能改变的,自个儿日子过美了才是真的。老婆孩子热炕头,无灾无难过一辈子多好啊。上头下令,咱们就照办,有事儿让他们在上的担着就得了,轮不到咱们出头。”
说罢,顺着支棱起的窗缝往外看,雪正被西北风吹得漫天飞舞。京城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政通人和的景象,这正是“景命是膺,四境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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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第二场:翰林院侍读学士&泉州知府

泉州知府-谢宗琛
【令月馀雪,前夜的宿雾又添苦寒,夜幕低垂,缀繁星点点。馆阁也于如练澄江上迎微澜而招摇,泉州喜着鲛绡罗裯的舞娘尚且沉浸在欢悦之间,侬软的曲调从云顶的花榈梁传出,飘远。
【朔风卷起梁间的野尘携着衾寒的江水,再缓缓穿过座屏撩起衣袂,一丝酥麻的寒意也悄然沿袖缝溜入,激起一荡,我才想起,泉州也到了太簇周天,而众人尚且不知冷暖。
【佳肴以兰草为藉,一席美宴于隔间案上一一陈列,我拿起一块核桃酥递于钟闻献。我的师弟一身清贵,我知晓他从来不爱纸醉金迷,也知晓他在京中呆惯了,这桌上的海味他吃不惯。可我还是问明知故问。】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可是泉州有名的核桃酥,闻献怎么反而不动筷呢
【阔别数年,他几乎未曾变过,依旧拿着从前的作势。可除却相见的喜悦后,再回看此时,连最后的夷悦也荡然无存。于是我也只得一搁白玉筷,躺在紫檀木椅上,不动声色。】
这吃啊——,在北京有北京的吃法,泉州有泉州的吃法。入乡随俗嘛,就都该尝试尝试。师弟再不动筷,是怨我这做师兄的,招待不周么?

翰林学士-钟闻献
【白玉流银泄于飞甍之上,映照新雪澄澈,渐融为露,沿檐而坠。可这似更漏孤钟的最后数声寂寥也被蟑峦的寒风吹散,喉头滚一星若有如无的涩随即消弭殆尽,爇尽水沉香,抬眼便又是百兽率舞。
【京都至泉州旅程迢递,期间怀揣,除却与谢宗琛久别将逢的夷悦,亦有对首辅那道瑰意琦行的惴惴不安。
【而现在馆阁明火燃彻长夜千里,华宴缯彩,闵歌依旧。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他摆两道山河酒敬我,是佐以昔年的同门恩情。分明饕餮盛宴,分明燕舞莺啼,那似刃般的言语却偏将仕途入羹——我这才恍然,原这看似一拜一揖间的宴酣之乐,已然不过浮沉中的虚与委蛇。
【泉州知府谢宗琛,到底择以华羹。
【闻言不及思索,抬肘便执碗筷。双目一壁望向那高堂明座,面上虽笑,眸里却依旧是凉】
师兄说笑,钟某岂敢
【声色平平,话里客气,手上却不见夹菜动作。就这般端着碗筷,故作喟叹】
不过惋惜这飞筵琼觞、炊金馔玉将不复存在罢了。毕竟泉州今日的软红香土,皆以民劳积也
【顿,反诘】师兄不会不知道这市舶司一旦重开,该有多么大动干戈吧?

泉州知府-谢宗琛
【皑皑轻絮飘洒铺了金地薄薄一层。泉州很少下雪,可却在我应为故人倒屣相迎时,堆银砌玉,冷得连踏雪的征鸿,也只印鸿爪于雪泥之上,执拗的丢下两三星火,任人添把燥荻。
【南潮清越,北声函胡,两指弹出的万般音,余音未歇,而桴止响腾。虚点两指,首辅开关的消息就砸懵了京畿百官,在京城掀起了骇浪惊风,众臣纷议不休。我也当能及时目睹这烹油鼎沸的一刻,可我被圈在泉州,与上京殊方绝域。
——钟闻献却在翰林院。
【泉州也不是不好,靠着江南水榭,能复观百川朝海万首奔涌,能登台倚阑凭望小渡桥,但不能触到上京的明月,也不能走过钟闻献信中提到的十里长街。泉州太小,我心有不甘,话也带讽】
陛下自承皇极以来,光昭显赫,播善政于四合无极,霈泽并施,泉州亦为恩赐福泽之一方,何来以民劳积一说
【我也想能与他心平气和,所以特意挑了水中之阁,想就着彻夜的笙箫侃侃而谈,可惜一如他盘中未动的糕点,渐渐冷硬。】
【可我反而笑着问他。】
闻献,你在翰苑,行在制诰房,何以质疑起圣政了呢?

翰林学士-钟闻献
【雪絮簌簌有声,斟着耳畔绕着楝花雕梁的琴瑟余音沉入心底。我唯恨此朔风雪雨难裁而今参商的相隔,只能停歌罢笑碧蛾摧。他温声字句尽做釜底所添的薪火,一时心火燎原遍野——是身在高台,心在无间。】
【莲炬兽鼎,灼烛光渐烁,刺得双目生疼,咬牙忍下喉间苦楚,唯端肘作揖,拜道】
师兄明鉴,确为‘恩泽’。隳城以求狐,灌社以索鼠,今有左大人求舶索船,使蛮夷善取华夏之文,使泉州为外族经商横行之地,呵——
【蓦然冷嗤,捉筷搁置案上,金属掷地铿锵惹得琴筝也瑟瑟,更衬满腔滚火毕剥,溢于言表】
我看师兄在泉州呆久了,忘了先生教导何为仁政,眼里如今,怕只有左相爷的金玉良言吧!
【同窗十载春秋,师出同门,京都与泉州之疏异,我又岂不知晓他经年的有苦难言。今又横陈饕餮宴我,他枉尺直寻的一字一笑,又何尝不是如执剑相残?】
【可正如他言,我身在翰苑行在制诰房,钟闻献而今,必先为大明的肱骨,其次才为谢宗琛的师弟。】
圣政?圣政如何,钟某自不敢置喙。钟某如今只想问师兄——
【我抬眼望他,眼中只剩下拳拳真挚】
泉州瑞雪已至,而黎庶辛碌为筹铸司舫,他们撒种了吗?
【又问】
来年谷雨惊蛰时,蛮夷倾巢而至,今岁的余粮,还够百姓自己吃吗?
【再问】
大明煌赫经船舶风行,是为宣名扬威,还是为进贡称臣?师兄——
【我回他一个极淡的笑,笑得连并周身的涩一同入这盏山河酒】
请您作答。

泉州知府-谢宗琛
【曾几何时,我和钟闻献于白鹿书院读书时,先生也是清风朗月,他教的是琨玉秋霜,金玉其质,授的是修身齐家平天下,匡正治国。我便以此为傲,在榕树下也曾与我的师弟朗声讨论,什么是读书人该具的风骨。
【那日风拨梧桐,树声窸窣。我与他不过青年士子,白衣书生,却像拥有整个世界。
【但泉州的画舫里是听不到树声的。我于雁足灯炽中抬眼看他,也学他扶肘作揖一拜,火光焰色跳跃,难辨神色。】
闻献高鉴,师兄不敢媲美。正如先生所言,师弟从来都是南金东箭,腹有雄才大略。可师兄也清楚,这如今的大明谁才是朝堂的辅拂股肱!【高声】相爷贵极人臣,是我大明的虎体鹓班。相爷之金玉良言,哪一点不能听?缘何不能听
【可泉州实在太远了,远的我眼看着钟闻献扶摇直上进了翰林成了词臣,眼看着他青云得意当直制诰。师出同门,我既为师兄也应能有壮士执鞭,能高庙陈力就列,能挞百僚执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有些话他翰林说得,我知府却说不得。
【舞娘又换得一首秾丽温软的曲,随着海月升平一同将泉州的华灯璀璨推到了顶点,我便于这声色犬马中,不动声色。】
新帝登基,我朝国库空,如若不改则殃及百姓,家无成型之具,缸无隔夜之米,鼠因断粮绝迹,犬因家贫而眠,如此便是闻献所愿吗
【顿,再次反问】
更何况,古往今来哪一次改弦更张能不费一兵一卒,想与名更始又不想大动干戈,闻献若连这等道理都不懂,所读经书是到狗肚子里去了

翰林学士-钟闻献
【寒月天凛冽呼啸的风声惊过回廊,碧娥葱指拨弦于此一刹骤顿,挑起我本激荡的呼吸瞬时泄了怒气。独余愤懑怒叱后尚未平息的余火于阖殿缄默中渐次褪散,思绪在这恍惚中与窗外飞絮连成一线,牵引岁月溯游,回至十年前。
【那是我入学执经的第一年:彼时谢宗琛还是个古灵精怪的角髻少年。我因醉心朗诵诗文而误用膳的时辰,是他领着我自白鹿书院南苑的古径偷偷潜入后厨。那一夜有烤着孜然的羊腿,陈年醇香的梅子酒,漫天远星映入孩提明眸,相视而笑的四目照彻永年。
【可总有些自厝同异是羊腿与梅子酒无法告慰的。
【不知是山河酒弥香绵延,还是目里本就无故湿润。我望着二人对拜持平的双臂,兖服所锈的飞鹤在明灯下熠熠生辉,竟也刺得视线朦胧】
虎体鹓班,好一个虎体鹓班——依师兄之言,朝中保我朝经文精髓之臣皆为乱臣贼子,欲治中州太平无恙之臣则俱是孟浪谀佞了吗
【许因三诘脱口,此时出声略显沙哑。抑嗓沉沉一咳,续道铿锵】
相爷砭清激浊,诚已不复先生教导的重众寡权,度长絜大。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敢问师兄相爷这刚愎自用悖逆狷狂——哪一点可听,又缘何能听
【我深知他已厌倦泉州穷僻的无风无雨,谢宗琛素来为先生所赞,他岂能不向往京都诡谲的风云。可皇城千里如卧虎盘踞在云雨之间,我已无法窥探其獠牙青面何如,亦难知其深浅。唯愿的不过一个河清海晏,如今与他对峙,我害的便是这青云的怕。
【什么修身齐家匡正治国,到头来,还不是逢迎銮殿的掌中之物?
【我将臂膀松弛放下,思忖良久,终是拿起银箸,夹一块泉州闻名遐迩的核桃酥。我已不愿与他相向而视,只敛睫望席,平平】
既国库空虚,何来一兵一卒?既民生凋敝,何贡船舶航行?师兄,钟某满腹空空是毫无笔墨,但钟某知道,这比读到相爷的肚子里去,要好得多。
泉州知府-谢宗琛
【谡谡的风吹皱了一池衾寒水,跋扈的挑起竭力掩藏的忿然,便让携掷地有声的千重虺横陈在案。于是剑拔弩张,几度之间,一触即发。
【我拍案而起,瞋目切齿,是为我那道不清说不明的不甘,也是为的他的大放厥词。】钟闻献!我告诉你什么才是悖逆狷狂!
张相乃丹陛汇集天下英才而得以钦点的内阁首辅,阀阅之盛,进能措置裕如,退能尺蠖求伸,有张有弛,你却在此破口大骂其为佞妄,即是藐视皇恩,是悖逆狷狂!
【字挟风雪。】
你身为翰林学士,内阁的一员,能称首辅一句中堂,亦能称一句座师,就当谋其政,不可僭越,你说相爷刚愎自用,即是忘恩负义,令人寒心——【疾声】你这才是悖逆狷狂
【我也听说过许多关于翰林院敢于直言进谏,甚至死谏的事,不曾想第一回所见,竟是从我师弟身上。但这不是我愿见的。】
你口口声声民生凋敝,为民所请,实则就是固守自封,生怕坏了你那几石的俸禄
【而在地方,州知从来都是任仍拿捏,刀俎鱼肉,可钟闻献出自翰林,是内阁的储望之所,从来都是受圣上的耳提面命,又怎么会懂什么叫圆木警枕,朝乾夕惕。一如他在上京待久了,只听得懂官话的流畅明快,却再听不懂闽声的缠绵柔婉。
【话落我缓缓坐回方才的位置,敛去怒音,劝他】
开市舶司收关税可盈国库,大明如今举步维艰,左右都是春冰虎尾,不如兵行险招,以求破此死局。而你我既为一榫一卯就当恪尽职守,不该擅自妄动。方可让掌棋人游刃有余,而不是大厦将倾,还在安于故俗,溺于旧闻。【再劝】即便你有不满,也万不该以己身碍了这开关的新风

翰林学士-钟闻献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剂突出刀枪鸣。琴声裂帛般断弦乍停,原是琵琶娘也被这平地一声怒吼吓得抱琴而愣,及他音讫周遭寂静,唯闻雪夜朔风愈发嚣张,似要助长我与他之间的焰气——
【可我心中的焰火已悄然熄灭,他话语间对张首辅的夸耀盛赞,对仁政视而不见将激进之举奉为上策的决然,已然如倾盆而至的一场刺骨冬雨,浇灭心中那最后一点希冀。直至再出声时,我的语调已如无关己事般平稳,唯二字,是一字一顿道】
荒、唐
【深吸一口气,续言】钟某不知,张中堂竟已登峰造极——无论是自加九锡之能,还是赐师兄鷞鸠翥发之誉。但钟某确乎想知道,张座师又予了师兄几石利禄,好教师兄舌灿莲花,使你如此盛赞
【话中讥讽,是嘲他鸢飞戾天,但又何尝不是自嘲,嘲我事已至此,仍欲自损一千敌伤八百得苦口相劝】
钟某惧的,何曾是师兄口中的将倾广夏千万间?师兄与我同窗十载春秋,拜学的是同门儒学经典,今唤我一声‘闻献’,竟还口出这般…不啻荒唐。实是令钟某…如堕五里雾中
【谢宗琛忘了,他忘却了白鹿书院山间与云雾出岫的朗朗书声,忘却了先生轻捻鬓须时声声的谆谆教诲,他亦忘了在星垂之下烤全羊与梅子酒的阵阵飘香——
他只记得自己是泉州知府,而我,他的师弟钟闻献,却是今翰林学士,所居,是白玉之京。
【我置于这浮沉繁华的歌舞中,也快忘了,这本是个岁蔽寒凶的凛冬。
【随着他周身跌坐回位,我心中也似有巨石遭列缺霹雳,杂糅着千万般难明的意味碎落满地,滚至尘埃之下,再不见任何期许】
谢宗琛。【我唤他姓名,目光犹落在案上琳琅间,声却极轻】你告诉我,你心里没有的只是泉州,还是没有了这四合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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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0 21:48:15 | 显示全部楼层

【策论专题】

“天子万年,保其邦家”
选自诗经《瞻彼洛矣》,周宣王至洛水之滨会同诸侯检阅六军,诸侯赞美宣王福德无疆,因作此诗。
-
推荐考生结合主线剧情以及背景进行作答。破题考生有从吕宋被扣船破起,有主战的,有反战的。也有考生以新政的“改革”为切入点,有反对改革的,也有支持改革的。也有针对此诗的纯八股说理策论,大家破题的方式都不同,也有各式各样有趣的思路。在这里选送四篇策论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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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0 21:4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唐疏楼·策论

【策论赏析】
以《瞻彼洛矣》中的另一句“韎韐有奭,以作六师。”破题,通过滑坡论证,具体、明确的与剧情中的主线背景扯上关系。但并非完全的主战派,也非纯粹的避战派,提出了属于自己的见解。用典丰富,说理明确,结合剧情,是本次科举的上佳策论。

-
臣对之:
夫闻大国肇业,必兴干戈以威武,而扬定天下。扬定天下,则四境晏然,八紘清治,摄敌夷而未犯,强内制以襄邦。君子吉士,劢相国家,举武卫政,所得万代。故《诗》有云:“韎韐有奭,以作六师。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盖究古今之数,凡圣朝太平之世,皆有草创武举,削诸伐异,以致合和。秦者,偏隅境也。山东不齿,辟土西陲。修具作楛,长策宇内,以发天下振喙,使诸侯无敢欺,毡裘不加望。六国毕一,辙文同矩,佐宥长平。向使减宽抚恤,广拓言路,沙丘谁獗,所托千载。白登囿汉,四世惶惶。武昌明智,并概作疆。何必北狩之畏首,复得南归可还乡。日月江河,汉土泱泱。有司班列,劝课农桑。细典唐范,檌三韩、蹶北蛮,均南诏,攘藏藩,得盛世之基绥,播王道乎伟岸。采其遗珠,皆入彀内,开其宏科,天下英来。而观夫宋之弊矣,实军武兵马之道。将衰而人不兴,车颓而辕未裨,宝珍絺服,丹雘艳质,俱丰别廷。是有成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明绍膺苍昊,先祖筹略洪韬,制缜虑之机谟,筚途路以蓝缕,数征穹庐,高蹈今夕。所赖厉兵秩序,亮剑休风,陛下睿诚唐虞之姿,圣断总纲,垂拱而治,不应忘战。
今吕宋者,小国蛮夷也。猥蠕卑贱,夜郎狭心。阖举朝贡,未值眇驻。唯其地辟远海,垒土斑礁,虽中州无濒守之危,然吕宋地利之通途,等夏口于长江,盘海朝兮七寸,眙北港而遥望。我明宏图玄迈,扬不世之风帆,涉鱼龙之渊境,窥寰宇之波澜,为冲要计,不可不防。况其邦邻驳杂,暹罗、真腊、安南、占城小大百居,星罗棋现。古语云“兵不可废,废则召寇”,吕宋孑零而未可俱,然则辐辏他邑,聚众别郭,恐成联壁之姿,遮障东南,使之商旅裹足,王命怯步。假时日久甚,兵器久备,文心久待,以出奇人而一统大光,何如蒙古,多少满洲。若则染指北港,横戟琉球,以合东瀛之流寇,使朝鲜悬首恓惶之境矣,岂非亘古之祸事。故臣以为,君子万年,保其家邦,吕宋无状,隐约其患。
臣以战请事,非言即战,乃曰枕戈备沛,文武协同。《司马法》亦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太祖语:“惟西北胡戎,世为中国患,不可不谨备之耳。”今之危国大患者,其实北向。故而于吕宋之道,徐徐缓图,不可以操急之势,置沉泥沼,构蹒罟樊。曩者,先汉之于西域也,友大宛、扶月氏,恫楼兰,合纵连横,恩威并俱;设四郡,列两关,率一府,经略深垦,筹谋广虑,臣以为鉴之然也。大吕宋挟吕宋而抑我艅艎商贾,尔其内政未明,主宾不清。为今计,可遣使寻究,剖析判简,察查郁蔽,晓理陈情,合联他畿,而后再诛。陆贾公之才辨,赵越而信留,傅介子之武勇,班超以钦讴。为久谋,则北港、琼崖颉颃并翼,眺琉球,近福建,对安南,舟广州,流动于中华。倘版筑营池,拥垣起郡,迁丁补籍,水师屯田,锐甲利刃,垄踞控扼,獐鼠之徒莫撄其锋,丹心之辈肯戮其力,何来罹祸之怨耳。另则商贾不祸,殖量税取,充哺于帑廪之间,资费萦盈。天灾耕废,地刬农息,能辟利于海路,免饥寒于烝黎。内外可洽,上下自怡,岂非曰楚庄止戈为武之长念,是以君子、兵甲、农工、朱陶皆可万年,共保其家邦也!
臣,草末微鄙,不识忌讳,荷天恩以言答,涕零股栗,悠悠臣心,敢剖明鉴。
臣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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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邕·策论

【策论赏析】
这篇策论用词朴素,却论证详实,逻辑严密,又环环紧扣主线背景,并与给出的题目相对应。
于外又与考生戏内的人设立场紧密结合,从明代士大夫的角度出发对主线背景进行分析,是本次策论上佳之选。


【策论正文】
子日,君子有不战,战则必胜矣。

窃维吕宋不恭,震悚中外,实乃势所必至。蕞尔小邦,不服王化,狂心益悖,恶积祸盈,天下昭然,所共闻见,其罪已不容于赦矣,然究其根由,皆因祸起疆防,若不谙他国强弱之势,误以强为弱,兵连祸结,反受其害,当时首要,须明东南海疆防务之懈,力破成见而制务实之计。皇明巍巍百年,海防关隘,地缘障屏造化天成,而今市舶既开,万邦来朝,赖以夷船日行千里,阳托通商传教之名,暗怀构煽掣肘之意,临事筹防,必不足限制,此乃古往今来我朝外患之最,况兵家之道,不胜于交战之日,而在未战之时,自强何术?愚虑所及,宜急去旧治,更张新政,敕修舶舷,增防南洋。为长远图计,应严饬各部堂密筹严防,重整兵船,新选生兵,砺兵秣马,我朝操权于上,握未战而胜之先声,可以慑夷域蛮寇,固四海民心。

虽谈为开关日事设防迫在眉睫,病在积习,旧弊未除,犹画饼也。其-用人之难, 历来多有超群之言,而乏践行之士。古有文王用太公,高宗用傅说,推之我朝,犹赖圣明主持於上,谨察贤人而后用之,重振成祖威灵,指日可待矣。其二财用极绌,局外只知争言訾议,而不悉局中艰难,蒙陛下锐意图治,既开海禁,番舶出入,往来贸易,理当征税抽分,举国上下,同心协力,后先相继,裕财足用。总之,今宝船重开,尤须整饬海防,持久各条,欲速腴海疆而不能立行,亟以任用贤才为先,不拘成法,去旧谋新,练兵、简器、造船诸事可徐徐致行,逐日精练以图振兴。

昔者,天子御戎衣而会三军,整军经武,保家卫邦,中兴周室,故圣君建业,不论古今,惟其立心之仁,其时之所宜,与民之所安耳。我朝享太平之久已有年矣,若安于现状,不思变革,致使饱食远步,坐啸画诺成风,则必渐归颓废。吾皇自纂丕图,寰海为家,躬勤政事,皆修远大,今力排浮议,立制兴事,天地交泰,或有复见唐虞三代之盛时,是天下臣民祷祀所求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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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孝恂·策论

【策论赏析】
以八股的形式撰文,全文扣“君子万年,保其邦家”而作。其中,所引《天保》和《采薇》都是小雅的诗篇,主张诗经所体现的“全德”来治国,而“全德”则包括文武方面。是一篇以明代士大夫角度所撰写的八股合题文,是本次策论的上佳之作。


【策论正文】
臣对:
贤王全德而守祚,则国可亿无穷之历也。
君子者,谓先周全德之贤王耳。夫王创初代之成则易偏废,守万年之业固难执中。故非全德时中无以持国也。
意谓:古之贤王,未有不兼文武之全德。昔王勋中化外,而文明治矣;王服韦莅戎,而六师兴矣。以守成之君,兼文武之用,则为万年保治之功。
古者君子有文事者,必具武备。周公冢宰,实兼东征;毕公为公,亦总司马。如孝武之封狼居胥,庶几守成而兼乎武。
古者君子有武事者,必具文备。舜之诛凶,仍称教化;禹之格苗,更被德泽。如光武之投戈讲义,庶几创业而兼乎文。
若曰:君子持国,其也何如?
以《天保》治内,文德之敷,云行雨施,而近佞不生也。故所谓:天垂象圣人则之,是象为做法,故为法也。是宣化乃所以恤刑,吐哺即所以归心。
以《采薇》治外,武功之建,雷厉风行,而远夷不侵也。故所谓: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是治兵乃所以销兵,讲武即所以揠武。
而古之君子毕知执中之道,可保万年家邦乎?
悲夫!人有寿苦短。夏桀亏于文治、玄宗失于武功,早历全德而后中道偏废者繁矣。纵观古今,岂成万年之君祚。
悲夫!国有运鲜长。前秦亏于德化、先宋失于军政,早持中庸而后偏安偏戾者繁矣。略览中外,实无永固之家邦。
然则君子以全德垂拱内外,易损不老之寿数,犹可开万年之善治,追万年之贤名。
君子以全德统缉四海,难绵不衰之大国,尚能配万年之宗飨,光万年之谟烈。
是以君子万年,非尊全德以守业,乌能然哉?正合乎此,宜《诗》以是明君道欤!
臣干冒天威,不胜恐竦陨越之至。臣谨对。

参考来源:
[1]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中华书局.北京.1983
[2] 商衍鎏.清代科举考试述录〔M〕.故宫出版社.北京.2014
[3] 中国状元殿试大全〔M〕.上海教育出版社.上海.2006
[4] 郭齐家中国古代考试制度〔M〕.商务印书馆.北京.1997
[5] 边玉朋.再论八股文〔D〕.沈阳.辽宁师范大学.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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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2-20 21:5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周颂舜·策论

【策论赏析】
以八股形式所撰明代应试文,以“天子万年,保其邦家”为主题,破题为文王修德。文章认为天子应该修德,表现在敬天、勤民、诚孝、克己四个方面,也就是时常郊祀,任用贤臣,修习圣人之道三个方面。是一篇以明代士大夫视觉所写的八股合题文,也是本次策论的上佳之作。


【策论正文】
臣谨对:
臣闻帝舜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而后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盖帝王之御宇也,必以德教化民,礼乐齐民,典刑训民。苟失其德化,丧其礼乐典刑,何保其家邦也哉?
若曰:昔在文王,周德隆盛。文王聿修厥德,仁义施于海内;周公制礼定乐,教化遍于九州。乃受天百禄,保宗社于万年。
是以人君修其德也,使臣以礼,化民以德,百辟用命,社稷保而宗庙飨;人君失其德也,使臣以威,虐民以暴,卿士叛离,社稷丧而宗庙隳。
何以修德乎哉?必仰观天意,参璇玑之变,然后诚其思虑;又俯察人事,通情物之理,然后养其浩气。
惟牺牲豆俎以敬天,天神假而景运启;惟亮采惠畴以勤民,民务本而大道生;
惟通神大孝以严父,父母敬而九族睦;惟切磋琢磨以修己,己身修而宗社宁。
是其敬天严父也,郊祀以祈鸿庥,庙享以博庇佑,岂不克保社稷万年乎?
是其修己勤民也,自省以改其过,时宪以体天心,岂不克保家邦无疆乎?
呜呼!文王鸿谟丕显,万古昭垂。观其盛德,则武王所以吊民伐罪,周朝享国日久者,岂未可知哉?
臣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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