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湖心亭】【徐朗卢琢】湖心亭看雪引哲思

祝容与 · 发表于 2023-6-24 15:59:49| 字数 2,872

本帖最后由祝容与于 2023-6-24 16:07 编辑

徐朗
乾元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湖心亭
约了一众同窗来湖心亭看雪，先到亭中布置一番，茶酒点心齐备。
久候，却未见有人来。
前有陆家女娘只知华阳侯府，现又有邀约无人至，也不知道这众人是瞧不上我家非侯府嫡系，还是瞧不上我这将军庶子？若是徐广陵收课业，或者是嫡姐兄长们邀约，是否会有不一样的情形？
“给我杯热酒，怪冷的。”让正在煮酒的随从给我上酒，其实天冷还是其次，主要还是我有些落寞了。
阿耶所说的果然没错，可我们这些庶出的就活该被人轻视么？饮一大杯，有些呛到了——我忘了，我并不擅饮酒。

十二月廿二湖心亭巳时
卢琢
[晨间被普音早早推醒，喜步正拧帕，手间将脸帕叠得方正，嘴里也不停]昨儿老太太特意传话来说备了爷喜欢的酸笋鸡皮汤，还有几位姑娘爱吃的奶油松瓤卷酥。
[边任喜步净面，边含糊应着。老太太上了年纪，时不时就爱把小辈们叫去一道用膳，旁的都好，只是未免要早起许多。]前儿徐宅递了帖子，说徐三爷约同窗们今巳时于湖心亭赏雪，爷要去么？
[徐宅？她未提名讳，未道华阳侯府便是羽林卫将军那一支了。徐三，徐朗？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去祖母那了。
[陪祖母用过膳，又被老人家禁怀里，不免受姊妹兄弟笑，臊得脸红，嘴却硬]老祖宗怀里暖和，是你们没福！
[好容易借着赴约的由头正身，当即就见老祖宗怀里又填进去一个，忍着笑披了斗篷出府带机诫往湖心亭去了。雇叶小舟，远只见沧粟两粒，近闻酒气，登亭扬笑]朗兄来得好早。
[自顾自落座，招手教斟酒]快快快，天儿怪冷的。

徐朗
“卢兄来了——”
不等我请他入座，他便自顾自坐下来，随从忙给他奉酒。我还挺喜欢这个卢小公子的性子，刚升起的落寞情绪被一扫而空。
“今天天冷，但是在这湖心亭里看雪景别有风味，”一杯酒下肚，脸上有点烧，可能是喝急了，我又说，“多谢卢兄赏光前来了——好些同窗都没时间来，今日说不定就咱两人啰。”

十二月廿二巳时湖心亭
卢琢
[顺人话语环顾，确是浩荡白霜，假银镀金，风过时薄覆的皑雪扬旋，似腾起雾般的火焰]嗯，今儿响晴，倒可见飞花烁扬，于金乌之下似如碎金。
[眼见人面上泛红，只讶疑其不善饮酒否？随即抛诸脑后，面上仍笑，浑不在意]管他们作甚，众景乐是乐，独景乐也是乐。
[举杯邀饮]来，吾与子之所共适
[仰首尽，毫无拘束叹谓一声]好酒！

徐朗
“好一个众乐是乐，独乐亦是乐，”陆家小公子说话有趣，性子也颇合我的脾性，招手让随从满上一杯，与他对饮，“为了卢兄这一句，我也当浮一大白。”
将酒一饮而尽，忍不住哈口气，“嘶——真辣，”搁下酒盏，捻了块点心丢进口中嚼一嚼，吞下，夸他，“卢兄真是好酒量。”
我是不敢再喝了，再喝下去，待会就不知道怎么回家了，忆起前些日子夫子留下的议题，和卢兄随意聊聊，“卢兄可还记得夫子问咱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哪个更重要？卢兄可有何见解？”

十二月廿二巳时湖心亭
卢琢
[一应形容尽观眼底，不动声响记下。于人言语中朗笑]朗兄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我不过喝了两杯。
[再饮，肺腑渐而生暖，四肢也比前时活络。闻人又道课业，不由挑眉，谑他]朗兄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朗兄还记得此句出处么？
[由他去想，自略一沉吟，笑曰]而依我之见，所谓吾生有涯而知无涯，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都不过以有涯随无涯之器。
[话锋一转]然若论题，我更信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之论。若只将行路认做路途便狭隘了，所躬亲皆为路。农不读狭隘之书，却能总四时节气之律，此即我言之行路。
[只恨冬日折扇不随身，手中空空，只好将指一伸敲在桌上]既路不可狭论，书亦有泛指，天地万物皆为书，目所观，耳所闻，皆为读。人自生时，便一直在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悠然沾酒画圈，中心一点]而人落入宣纸墨迹只会——“掉书袋”咯，平白生出些自得，岂不更害人？

徐朗
“世家公子多含蓄内敛，卢兄这样爽快的人我少见了——自然是酒不醉人人醉人了。”
他有一番宏论，听下来倒是让我思路开阔了不少，忍不住赞道，“卢兄真是见解独到，令我受益匪浅，我原本是想论知行合一，未曾想到，还有卢兄这样的见解在，倒是显得我论的浅了。”要了盏热茶清清口，我接着说，“如兄所言，路非路，书非书，二者竟能算是一体了。”
看了眼这白茫茫的一片，我似询问似感概，“只是不知，兄志在何处——不过想来，在朝在野，兄都能有一片自在天地吧。”
雪景看多了眼晕，垂下眸，似是想到自己，我又志在何处呢?哪里又是我的天地呢?

十二月廿二巳时湖心亭
卢琢
[他饮茶我饮酒，见人认同，心中更添快意，顺意承下赞语，举杯又道]天下万道，各有行路！
[尽盏，闻及后话，笑道]朗兄明白，我胸不缀庙堂，志不在高山，正是万般所求也无所求。
[风起掠，湖生波，泛金鳞，极目北望，天地广远，黛山披雾]若隐朝市，则求能造福一方百姓，与之同乐；若隐陵薮，幽篁援琴，学山人放鹤也悠然。
[回目相视]朗兄呢？朗兄志在何处？

徐朗
听他的问话，我又想起与父亲的谈话，去看那一片雪色光景，我说。
“在朝在野其实于我而言都不重要——只要能让我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觉得都可以。”

十二月廿二巳时湖心亭
卢琢
[莫名觉话中戚哀，神情一顿又笑，似偏转话头]我识得一位小沙弥说话有趣，有日我问易学中的相手、相面准不准，他只笑说“算来何用，不尽在掌中吗？”
[自顾斟酒]我又问“面相何如？”他答“朝服衣冠，岂不观鉴？所视所闻，竟不由己？”
[指间摩挲杯纹]我有意捉弄笑说易学竟是千古神棍，他竟不怒，仍笑，摇首道“在心。”
[一绒褐团落到亭下，乌目窥视，起身欲近，却惊飞了，耸肩笑笑复落座]我是俗人，朗兄解解？

徐朗
“我是个凡人，恐无多少这境随心动慧根了——”瞄到那停留片刻就走的小雀鸟，我又说，“若我是这小雀，我只会觉得现在身处极寒之中，非得寻一温暖之处才堪保命，而无法处严寒却用心取暖了，”笑了笑，不知道在笑什么，可能在笑自己，也可能是在笑那玄之又玄，“其实何必拿雀鸟比自己，我本是人，我也无法在严寒中用心取暖，在酷暑中凭意纳凉。”
“我，总是心随境动的时候多——在我看来，事实就是事实，苦亦乐痛亦乐我是做不到的，”实话实说，“但无论境遇如何，只要还有念想，人总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这可能又是境随心动的时候了吧。”转了转手中的茶盏，我看他，“只是这念想能支撑人走到哪一步呢?谁又能真正掌握易变的心呢?”
说到此处，我似乎只余茫然，却又在茫然中似乎寻到那一点希望。我站起身来，朝亭边四周望去，只说，
“但愿前路都是且行且有风吧——”

十二月廿一巳时湖心亭
卢琢
[眉头由人启声而渐锁，间或欲挤出二两笑意，又觉不合时宜，只得失笑静闻，其语待至尾声，也随人起身，宽掌重拍其肩，由忍笑至放肆大笑]朗兄啊——我不过想劝勉朗兄自信些罢了。
[甚而眼角笑出泪光]甚么心动境动，我瞧朗兄已然参悟一半了。
[正身，眉眼尚有余乐，搭肩]你我不参禅不悟道，今时乐便乐，要那般大彻大悟作甚？

徐朗
听完他的话我愣了一下，然后抚掌而笑。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是我痴了。”
指了指那火炉温着的酒壶，我说。
“来，咱们今天尽兴而归——再饮几杯？”

十二月廿一巳时湖心亭
卢琢
[雪色如旧，勾肩搭背推他落座，也不叫侍从径自取壶斟酒，有意捉弄]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