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四月十七】【夏至苑】【墨紫芜、顾清颜】搬家了，娘娘带我走

清颜 · 发表于 2023-7-21 21:10:44| 字数 2,854

墨紫芜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信贵妃入陵，今日午后终是松泛些许，由着萧萧按摩会筋骨，却听着夏至苑那边有些声响，让小环去打听一二，不多时，小环便传话道顾淑仪要迁至宸仪宫，接手信贵妃生前锁事。眼眸微动，摆手辞了所有人下去。独自坐在阁里。
如今永华宫里住进位和淑仪，因是外邦而来，也未有多亲近。宫中势力清洗，顾淑仪无疑已是落了上位的眼，搬去宸仪宫许是一步扶她的大棋，若能一直与其亲近……
心头百转千回，但只消片刻便定了主意。
回镜前收拾了容妆，唤了萧萧前去夏至苑拜见。
许是常客，关系密些，倒未有通报直接进了堂内，常礼唱毕，又磕头大礼，直言。
“妾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娘娘允准。”

顾清颜
四月十七子时夏至苑
子夜风动，从窗棂吹入卧房。案上的烛火摇曳又摇曳，倏而闪烁，又一息，灭了。
从梦中惊醒，冷汗泅湿了寝衣，猛地坐起，攥紧了锦衾。
信贵妃薨逝后多日来盘旋在脑海的不安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是天意？是人为？与自己亲近的人一个接连一个出事，昌昭仪拜入青灯古佛，蔺氏惨遭污蔑清名，而信贵妃，转瞬已成红颜枯骨。
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外间的归荑听到响动急忙进来查看，误以为是在为信贵妃离世悲伤，手忙脚乱地安慰起来。而自己哽咽着，语无伦次地，不敢到处其中缘由。
“归荑，我害怕……”
下一个是谁？我吗？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昨夜未休息好，白日里又忙着信贵妃入陵的事宜，午后才得了片刻喘息时间。可心中难安，终究还是坐在桌前抄写佛经静心。一笔一划，是入木三分的敬畏与悲戚。圣旨到的时候，正落下最后一笔。起身出苑跪拜接旨。前去照应三皇子与三公主，也算是全了心意，报答这两年信贵妃的照拂。彤管归荑当即带领一应宫人收拾物什。而我领了旨，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堂上坐下，在一片喧闹中品出一丝孤寂。
三年，弹指一挥间。顾姐姐，贤妃娘娘，一个个离我而去。仿佛堕入无穷的黑夜，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点点。四周都是黑暗，提灯也照不亮方寸之地。而我失去了倚仗，踽踽独行，无依无靠，不知何去何从。
将要被无端的疲惫感淹没，正阖眸养神，忽然被近来的人声惊扰。睁眼，恰见她叩拜，疑惑出声。
“怎么了？”伸手欲扶“你先起来说话。”

墨紫芜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再抬首，已是泪眼婆娑。顺势搭上其手，却坚持着不肯起身，双唇颤动片刻出声。
“妹妹于宫中无依无靠，得姐姐庇佑才有如今，而今姐姐即将迁宫，虽说路遥不断情恩，但到底隔了一层去，妹妹只求追随姐姐身边一生，朝暮常见，以效犬马，还请姐姐允了我罢。”
一番声泪俱下，罢了，又深深俯下身去，低声抽噎着。

顾清颜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你……”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惊喜，感动一起涌上心头。这宫里毕竟还有念着我、向着我的人儿啊。我执着她的手，眸中也忍不住泛起湿润，激动着，“你真的愿意？”
几乎就要答应下来，可昨夜的担忧又不禁萦绕在心头。假若，假若是人为……不敢去想，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加重了一两分。犹疑着，只拿了帕子去替她拭泪，轻柔的擦过她的面颊。而后她又拜，松手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非要跟着我……”
无端的猜想就堵在心头，喷薄欲出。
“你知道昌昭仪么？”
无人可诉的疑虑几乎就要和盘托出，我却还是犹豫着。心下千回百转，最后还是选择了隐瞒，只是道，“本嫔与昌昭仪原本也是姐妹相称的。那时候我怀着瑾和，苏贵妃娘娘要将我迁来永华宫，本嫔也舍不得走。你这样，总让我想起当初的自己。”
出神地望着远方，窗外绿树苍苍，恍然间又是两年前的春夏，顾姐姐诞下死胎和出宫祈福接踵而来。
“你啊……”回神，似是无奈，垂眸望着跪伏在地的她，哭笑不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好弯腰又去扶她起身。

墨紫芜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素手轻柔的替我抚过泪去，言语间虽是犹疑，但已有七分意向。此次顺势起了身，却又搭手将人扶上座去。
心里惊涛骇浪般思索着昌昭仪之事，这位娘娘未多有接触，只是偶尔在老宫女们闲聊时听过一二，昌昭仪似因小产性情大变，触犯天颜，入落雁进佛堂。想清楚症结所在，大着胆子赌上一回。为其奉上茶盏，在其耳边轻轻说道。
“妹妹从不相信意外。”
而后退出两步，目光灼灼，眼前人神色略有倦怠，想来信贵妃离世亦成为其心上枷锁，复言。
“世间冥冥因果，皆托于巧合意外，可十有八九多是人迹。”
“妹妹虽卑下，可有耳目双手替娘娘查观人迹，但有所嘱，无有不应。只求于姐姐身边一世周全足矣。”
如今时机不好，内心有其他盘算未托。待日后慢慢提吧。

顾清颜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坐回上位，接过她奉来的茶。茶汤满溢，香茗氤氲，我揭去杯盖，欲要轻抿。她的耳语却如惊雷一般，致使柔荑一抖，茶水就洒在了胸前。也顾不上去擦，瞳孔微张，惊疑不定地望向她。
“你，你说什么？”
“你也觉得，不是意外？”
是惊疑不定，也是惊喜非常。我固然不知道她所指是信贵妃离世还是昌姐姐的死胎，但我能笃定这是我难得的获得盟友的机会。我当然不能贸然轻信她，毕竟她与薛氏不同。可相处以来我也知她是个妥当安稳的人。心念电转间利弊权衡，心意已先做出抉择。
我已经在漫漫长夜中前行太久了，以至于有星光闪烁时，我不敢伸出手去接纳它。查清当年的真相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我怀揣着我的妄念，在暗夜里茫然。而当有人向我伸出手时，我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望着她，按捺住越跳越快的心，“你当真愿意助我，即使本嫔所求的真相已然泥牛入海，蛛丝马迹难寻？”
一世周全，谈何容易。可我也只能应下来——为了顾姐姐。
“本嫔应你。”我话语间是掷地铿锵，而后附耳轻言，“这些‘意外’可就拜托你了。”

墨紫芜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置于下首，谦卑的微弓着身子，眉目低垂不留痕迹的打探着座上人的神色，一举一动落入眸中，犹如茶水洇进华绸，掺进经纬。想来是赌对了。
她之所求我亦能猜到大半，只是不敢满口应承，反与人信口雌黄之感。
耳边微微发痒，沉声回应。
“但有所嘱。”
此番交易达成，掺杂利益更甚于情感，果真人只有有了价值才能在此存活，内心里自嘲一番。
所求既得，更殷勤着帮忙打理迁宫锁事，直至晚膳时分方归。

顾清颜
四月十七未时夏至苑
像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人也跟着软了，挺直的脊背便松了下去，倚靠在雕花梨木椅上。
“好……”我轻声应着，重新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目送她走向堂下一众侍女间。夏至苑内一时乱中有序地忙碌着。而我静处其间，久违地，在被压抑了许久后终于满身疲惫地喘了口气。
仇怨是执念，初时我恨不得手刃仇人，啖其血肉。可离真相越近，我反而越趋于平静。也许是看透了吧——顾姐姐的心已死，救不回来了。可我放不下！——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呢？
执念太深，竟成夙愿。
想起顾姐姐时，不知何时眼中竟已不再泛起潋滟水光。想来是泪已流尽了。

嬷嬷抱着瑾和来到堂前，我看着稚女，不由想到宸仪宫的稚子无辜。心中一恸，那一瞬的决绝无比清晰，我必须，也只能在这红墙内四四方方的天下，躲开明枪暗箭，为自己博得一席之地。
我望着堂下为我奔走的她，有条不紊地忙碌的夏至苑，而我端坐上位，恍然间竟觉得，自己终于摸索着，触碰到了，那名为命运的风筝的线。

堂下事务纷纷扰扰，而我支肘看着，竟不觉沉沉睡去。
梦里是香山，信客络绎不绝。梵音低吟，而我去描摹那垂首拨弄佛珠的人的眉眼时，惊觉那是顾姐姐。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