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年八月初十】【枢密北院】【徐三娘、顾相夷】徐三娘受刑

燕小雪

顾相夷
南宫一案尘埃落定，日子翻过这一篇，宫里宫外着实清净一段时日，看似一切风浪已然恢复平静，但枢密北院司里，仍是紧锣密鼓却秘而不宣——皇帝下诏当日，一道秘旨便传至北院，是刺杀端王女刺客一应物证，此时再查此事，个中意味已在不言之表，但做人家手中刀、袖中刃的，自然陛下意之所向，便是为人臣子剑锋所指，遣下心腹，名唤金剑、银剑二子前往探查。北院司行侦缉逮问事，从来便不是官清似水，行走市井江湖，三教九流皆有瓜葛，便从影月阁始，顺藤摸瓜下，线索指向南浔镇上一间酒馆。一行人风尘仆仆，以酒肉生意为由将掌柜娘子请入静谧雅室详谈，阖门时却已变了面目，将刺客画像摊在八仙桌面，迫她详辨。起先并不肯认，只道往来酒客来去如流水，岂会个个识得。银剑上前一步，雷霆喝声：“跟咱们还敢胡扯？若非方才来之前已走访附近商户，知你与这女子分明同桌共食过，岂非被你骗去不成？！”银剑性烈如火，阔掌重重拍在画像，“嘭”的一声犹如洪钟敲响在掌柜娘子头顶，震得她身躯也是一颤，继而便抻臂支在桌案，似乎是要撑住将碎的琉璃心肝和摇摇欲坠的精神大防，却仍紧咬下唇，闭口默言，不肯吐露半字。“任你满身铁骨，但凡落到咱们手里，便没有全须全尾离开的道理，且等着，待你进了诏狱，也不知能再活几日，带走！”说罢便要亲自上前拿人。金剑将愤愤不平的银剑拦住，低声：“主人吩咐过，此事不可声张。”便如往常一般待夜深了才闭店歇业，一张黄纸，张贴是“归乡探亲”，漏夜赶路，将掌柜娘子秘密押解入枢密院。

顾相夷
金剑来报时，蓝本奏案摊了半面桌，手中执的墨笔不停圈划。一言权力之于男子，犹如绝佳春药，不过膨胀部位不同，便如每每此时，莫不如是，待笔落定，便是生杀予夺、擅专人命，任凭前尘卑贱出身、踏脚奴才，如今一顶乌纱，一支判笔，便似平地高楼起，得以居高俯瞰众生。耳闻过金剑所禀，不置可否、不知喜怒的抛丢墨笔，单臂撑着桌案起身，缓步踱入司中诏狱，将人提来，已是过了一遍刑，血淋淋的一团，腥味立时弥散开，瘴气一般蛊惑人心。陶陶然深吸一息，细品一番，抚定此刻格外兴奋的心绪，才不紧不慢的瞥她：“说吧，你与那女刺客是何关系，是谁指使她下手行刺端王殿下？”

酒馆老板娘-徐三娘
八月初十，枢密院北院
自入这枢密北院的地牢，便不知今夕与明朝，阴暗的牢房中，血腥味在潮湿中蔓延，不知何处的水声滴答作响，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整个人被架在刑上，本是上好的锦缎此刻已经起被鞭出了裂口，暗色的血液从缝隙中汩汩溢出，一点点将这锦缎浸泡成肮脏腥臭的模样。
周遭各处隐隐传来撕裂的余痛，一顿鞭刑似抽去了浑身的气力，整个人软趴趴的挂在柱前，若非两手被铁铐固定，哪里又还有站着的余力？
低沉的询问从前方传来，这样的问题自从被北院的人扣押之后已经听过无数回，可这样的沉着冷静的声音却是头一遭入耳，不由抬了下眼皮向那人看去……
不过须臾，又将眼皮沉重的垂下，唇角微微张起，一股血腥味从牙缝里散发出来，伴随着一道气若游丝的苦涩声调，直把冤屈揉碎其间：“……她就是我店里的一个酒客……我不知道她是刺客……”

顾相夷
八月初十 枢密院北院
徐三娘被悬空架着，浸血的乱发披散满肩满颊，隐约显露一张素面，掌中攥的虎尾硬鞭，弯折一道，抵在她下颌，血沫不可抑制的从她口中溢出，顺嘴角淌落鞭梢，继而蔓延。就着狭窄天窗渗漏下一缕幽微弱光，挑面观之，乡野村妇，尚有几分颜色。甚堪惋惜：“这幌子扯的妙，若非念在你没了舌头便不好伺候男人，这一时必要割了你的舌。”
迫她相视，绀青双瞳清寒凛冽，爆发的寒意让人不禁一颤，冰锥一般锋锐刺人，又似饿狼环伺，嗜血獠牙蓄势待发。薄唇成锋，讥诮、轻蔑到极点：“原是我的错处，教你还有这泼天狗胆、竟敢欺瞒。不说，便于我无用，北院司不养闲人，索性赏给牢里经年锁着的犯人，他们的嘴，和你一样硬。不过陡然得此‘恩赏’，安知不会感恩戴德，和盘托出，如此你倒也不是全然无用。”话至末尾，捎带一丝笑意，只是气屏息慑毫无弛懈，但觉一道恶寒攀上脊梁，直窜灵府。似回应般，诏狱深处，镣铐猛撞，嘶吼嚎叫，在晦暗里徘徊旋绕，亢奋、癫狂，已全然不似人能发出的声音，百鬼夜哭，要拖她永堕无间。

酒馆老板娘-徐三娘
八月初十，枢密院北院
一缕因沾染血浆而早已变硬的发丝紧贴着下颌，随着鞭身抵颚一抬，便不着边际地脱离。头颅这般被人抬起，就顺着那道慑人的眸光看去，那张白皙的脸此刻泛着阴光活像地狱来的无常，就连说的话，也毫无半分人味。
“咳咳……呵……”
本欲嘲笑他两分，可当那股情绪从肺腑往上蔓延之时，唤来的不过阵阵沙哑咳嗽，只余下嘴角汇成小溪的红流在嘲笑他的小人嘴脸。
“……你们北院最擅长的不就是……屈打成招么……呸……无耻至极！”

顾相夷
八月初十 枢密院北院
揉一揉眉心：“娼根贱妇，合该成全了你，把人带上来。”
身侧小旗会意，生锈的铁牢门嗞嗞嘎嘎拖得长长一声，从暗牢里牵出一人，身似不满五尺，形容委顿，骨骼枯槁，上身长则下身短，端是三寸丁、谷树皮。乱发乌糟，依稀辨得唇厚鼻阔，额高眉低，目光猥琐，脸肿如瓢，一颗大痦子钉在歪斜嘴角，分外显眼。趴伏在地上，自耷拉眼皮下射出的直勾勾目光，仿佛钉在刑架上徐三娘半遮半掩露出寸许的肌肤，似有一缕女儿催情香侵入他的鼻子，鼻翼一翕一呼，已然勾得他嗬嗬直喘粗气，频频舔舌，双目圆睁，眼眦欲裂。稍退几步，兀自稳坐藤背椅中，瞳眸微眯，幽光似蛰伏黑夜山魈，鼻中哼出一声笑，个中嘲弄，毫未掩饰：“若敢自尽，便在奈何桥上停一步，你的父母恩亲，个个都活不过今日，你且等着与他们在地府再相聚。”
“去吧，可莫再说我北院司苛待犯人。”
小旗得令，松了那人颈上铁链，朝天屁股上落踢一脚，送他前行半程，那人一时不稳，脸跌蹭在地上刹出半米远，也不以为意，只迫切的膝行向前，探出脏污的手来抓徐三娘，她避无可避，挣扎中被扯掉已然松散的腰间绦带，纤薄夏衫大敞，惊颤的两团软肉白得晃眼，馋的那人涎水四溢，饿鬼般扑上去又啃又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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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枢密院北院
那丑陋粗鄙的囚犯从阴暗之处被扣押上来的时候，便深刻明白为何这枢密北院为何人人唾之，这样阴险狠毒丧尽天良的手段哪里还有半分人性？
双手虽被铁链囚固着无法挣脱，但仍旧趋于本心生出一些害怕，使得满是血痕的肌肤寒毛乍起，趋于掩饰脆弱的本能，对着那人面兽心的身影破口大骂：“呸！狗官！畜生不如的东西！”
谩骂终是无用，扭曲的挣扎被那蓬头污垢的贪婪看在眼里换来更多的兴奋，那人带着哈喇一扑而上，一双漆黑泥泞恶臭不堪的手在割裂声中撕碎血迹斑驳的布纹，贪餍、猖狂、兽欲接踵袭来，侵袭着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雪上加霜。
“狗官——狗官——！”
恶心与疼痛充斥着每一根经络，颤抖地发泄无望的情绪，然而越是这样，压在身上的禽兽越是兴奋，杂乱无章的拍击掌印遍布全身，此情此景毫无半分情色的旖旎，更多是刑罚的烙印，深深锤刻在身上。

顾相夷
八月初十 枢密院北院
徐三娘利刃一般尖锐哭嚎，声嘶力竭似人至将死前最后一搏，招惹一干新进枢密院的莽撞后生偷眼去看这幅糜烂春宫，以肤作纸，以血为墨，斑驳灿烂。踢一脚空的刑架，镣铐零落声起，斜眼扫过，才纷纷垂了眼不敢再看。
刻下满室狼藉，女子哭，男人也吼，一时碰了刑架，一时撞了皮肉，赤膊相见，奋力肉搏，誓得你死我活。泰然负手站着，不远不近，视若无睹，似与眼下苦痛相距千里万里，在看她，却又不尽然，也许一双难测的潭渊深目不止眼前即将魂断身碎的徐三娘，芸芸众生于此，也不过蝼蚁贱命，动动手指便轻易碾碎成齑，灰飞烟灭，自然更无须在意掠耳的一时叱骂。：“纵然你快死了，仍要警你慎言，我乃天子近臣，一言一行皆受陛下指点，莫说你一介草民，今日绑得即便是出将入相者，有不服的，自可上奏朝廷，陛下当有圣断——自然，要先能踏出我北苑大门。”
眼尾是藏也藏不住的轻蔑，似乎多看一眼也嫌脏：“真是难看。如今你面前只一条路，就是被折磨透了、死了，尸体扔到乱葬岗，教野狗、秃鹫吃的只剩骨头渣滓，任谁想给你收尸也难——这叫死无葬身之地。”
转身时，衣袂翻踢带引的风，将一番难以白于天光的恶浊截在身后，最终做结，重返阳世。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酒馆老板娘-徐三娘
八月初十，枢密院北院
压于身上的恶臭之躯有如千斤重担叫人喘不过气，此时那狗官再说什么已半分听不进耳，本是良家妇女，糟了这等祸事，如何不是一个屈辱？此番屈辱已受，又如何还会为了苟活而贱卖人格？
“便是做鬼也没有你要的答案！呸！狗官！咳咳咳！”
徒然一阵剧烈闷咳，满嘴顿然塞满了血腥的液体，那喷涌而出的红色献血顺着这阵阵的咳嗽喷洒在那臭汉身上，一时间只觉得脑中白茫茫一片，混沌中仿佛看到了家乡一望无垠的碧草蓝天，那从天而降的天光穿透了那双浑浊的眼眸，如此万丈无暇……
（昏过去了）

【结】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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