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教坊司】【即墨坤花魁】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即墨坤 · 发表于 2023-11-11 20:31:22| 字数 3,151

即墨坤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酉时教坊司
温奚归朝后便加封温奚长公主，与即墨氏的婚期也定在了次年三月。
彼时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虽不及燕霁封侯，到底也是陵川侯世子、陛下亲封的宣威将军。更兼阿姊为绥王正妃官拜门下省侍中，姐夫绥王更是被陛下钦点监国。除却婚约身不由己，再无一件不从心意的事。普天下，也再无这般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的恣意纨绔。
是日又与几个同党乡朋城外策马，谈及城中趣事，三两句不免扯到女人身上。几人起哄要世子做东请喝花酒，虽不曾听过，但人间何处不可金银铺路？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今日便要到最好的去处，点最贵的曲子。

酒肆管事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财神爷来了。
眼见着几个面生的华服公子纷至而入，管事福至心灵的将人带到前排景最好的座。问来点什么，答曰最贵的。问看点什么，答曰最好……这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此时方才掌灯，酒肆中人还未坐齐，已然是比平日更热闹了。无他，就前排那桌最吵，看衣着样貌非富即贵但确实不曾见过，似也是头回来，四处张望又窃窃私语自己乐自己的。喝酒也是豪瀚，无需人劝，不多时脚下已经几个空坛，众人簇拥间倒有个移不开眼的佳公子，虽在人簇拥之中但不知怎地自其他人隔出一道来。人人皆以他马首是瞻，但不见得多高兴，几个凑趣的倌人没一会儿便回来了。道貌如潘安不假，凑近了只觉更好看，只是冷冰冰的，还凶得很，不沾也罢。
没一会儿天色渐玩，那几人身畔都得了添酒的红袖，只他身边还空着。
看着抻得也差不多，再吊怕是留不住客。眼看也到了登台的时辰，管叫头牌换了衣裳出来。

花魁
方沐浴过，半湿乌发覆拢瘦骨，唯独露出段雪白肩颈，青紫吻痕看得清楚。管事的催第三遭，终于轻抿口脂，簪嵌珠金钗、着艳红罗裙，怀抱琵琶款款出。
入教坊司七载，一身冰清雪骨早被滚滚尘秽蚀作齑粉，独剩一手琴技粲然，又仗风姿，方得头牌之位，肩上青紫从此是吻痕而再非笞痕。
独坐纱帘后，素手拨弦，尚未成调，眼尾眉梢已染媚态。终琴声缓起，四弦呜咽，曲长情更长。
曲毕帘启，恩客们自是起哄着要见真容的，于是含羞带怯，缓缓轻轻露出半张芙蓉面。嚷声欲烈，却是半个眼神都不肯给的。
独望向正中位的俊朗恩客，朱唇轻勾，睫羽微颤。美目眸波涟泛，似汪春水惹人怜。

即墨坤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铮——一声。
堂倌敲小锣静场，众人目光纷纷汇聚台上，一缕洞箫悠悠而起却未见其人，正当疑惑却从高处垂了如瀑纱帘将台子拢在一片青烟样的薄纱之中。周遭自有头回来的一道啧啧称奇，越发起了兴致的探看帘后。
人影绰、箫声咽，一指琵琶扣心弦。
不知想起何事，思绪一时沉湎，直至曲终人声再起，方觉身在闹市而非战地孤岗。
喉头微哽侧头略一平复，再看台上便正对上乐伎那双眼。
二人目光交错，自引得外人私语身侧兄弟嘘声。堂倌端了托盘上前躬身讨赏，不知分寸的扔了半块随身的金饼。不知是多是少，看人表情应是够了。于是别过头有些莫名的揉了揉耳朵，虚张声势地提要求：叫那个女人下来同我们兄弟吃酒。

花魁
金饼掷在铜盘里好清脆叮当一声，不侧目，两汪水眸已然化作三月春潭，只为这俊郎君泛一澜情波。
堂倌儿来唤时侧过缱绻美目，压垂柳眉，独眼尾沁着淡红，竟就这般明晃晃置若不闻，边上客人见状起哄更甚。仍是唤三遭才起，莲步款款，红裙曳曳。
倾身近前，呵气如兰：“奴家，为官人斟酒。”
葱指搭壶，是照例伺候。却偏要与众不同，将玉手高抬，纱袖滑落，露出截嫩白的小臂来。瘦腕一折，壶嘴便吐道极细酒线，稳稳飞注杯中，却有酒滴碎落，似轻挠似挑逗溅在恩客唇上。
放壶，抿咬朱唇，压额时瘦伶伶的下颔微收。明是含娇一笑，却莫名显出几分懒怠挑衅来。然此一瞬极快，快到教人疑心是自己错了眼。
将盏推去，落座，离人不近，亦垂眸不再看。

即墨坤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来人莲步纤移，罗裙曳地轻柔得如同一团薄雾轻云。素手皓腕自得一段风流，美到让人不忍移目。
军中府邸素来令行禁止，来人三请方至面色已是不虞，因其恭声婉柔也无意计较，只是背手揩过脸上残酒，不肯赏面喝那一盏罢了。
许是出手阔绰又得花魁赏面，不多时便有旁坐相携而来寒暄问候。我们这些营里兄弟本爱热闹自然无有不应，只是这些人面上做交友之姿却总有几分目光落在身侧女人身上叫人不悦。
未几，有人见花魁空坐打起主意，端着酒盏邀饮退，推搡之间不免失手打翻半盏泼到人身上。衣衫薄透沾湿更是若隐若现……
不耐啧声捉起人腕子一把将人拉到膝上坐，捏起桌上盈满未饮的酒盏翻腕泼向人脸，长腿踩着空出的杌子移凳将人逼退几步。那人衣锦云靴想也是官宦子弟，抹脸便要上前，自叫兄弟拦下。揽人在怀看其狼狈模样，面上淡漠好似不过在路边踢了条狗。
“我的人也敢动？滚。”

花魁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酒过三巡，逐渐鱼儿上钩。男人们目尾一扫，眼珠一攫，便似化眸为手，隔空掀去薄纱自里至外寸寸揉捏摸透。烟花场渡了一载又一载，打量虽是露骨，却终归不痛不痒刮不掉肉去，算得了什么呢。
总有太急于吞饵的，强递来酒盏戳抵唇畔，细瘦腕子被汗湿手掌猛攥，颦着柳眉怯怯缩身，欲抽手，却戳碎这纨绔颜面。一挣一拽，琼浆玉液洒溅，艳红罗裙半湿。却逼得欲近，浓浓酒气扑面，几乎熏臭胭脂。
忽而右腕为人捉握，这手暖而有力，顺势跌坐，倚入阔怀。酒水哗啦泼那纨绔一脸，眼见要剑拔弩张，忙揽紧他。
“莫去，危险！”
幸而周遭客人相劝，管事闻声也小跑而来圆场。入耳是“我的人”三字，虽是惯见客人争风的，竟也心尖轻。酥臂揽紧腰背，螓首埋人颈处，待乱平人散，湿衣相帖处渐渐暖热，喃喃如蚊。
“方才，多谢官人。奴无长处，唯琴技尚可，愿去雅间独为官人奏乐，聊表寸心……”
抬眸仰望，眼尾已泛泪花，鼻翼微红，瞳珠缩颤，似羞似怯，又似迷客恍遇神祇，要将眼前人虔诚摹在心里。

即墨坤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剑拔弩张之际，管事匆匆前来打千告罪，目光自两拨人身上来回打量，捡着狼狈的那个先将人带下去更衣安抚。
伴当察其颜色便知余气未消，忙倒了酒来劝。满口饮了仍不觉畅快，旗鼓渐偃处自有一把甜柔嗓音娓娓道来，李家那个自凑上挤了眼色调笑“还得是公子面子大，咱们几个粗人听啥都像耗子崩弦在此喝喝酒便罢，公子快些去吧！”
平日里于声色之事并不贪恋，只是眼下怀中柔衾便生几分意动，半推半就搓了把耳廓同人离席去了雅间。

花魁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雅间厚帘遮掩，昏暗无光，独一簇烛火摇曳，时明时灭。拨燃香炉，抱琴窈坐，不多时熏烟缭缭，琴音靡靡，此间乐，如坠云山幻海。
烛光暖融，映着眼尾恍若加长，平添缱绻温柔。低歌轻和，缓唱支红豆思词来：“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止歌，抬目，汪着水的一双眼抖清明了。
“便做春江是泪，流来是愁。官人不同于外间那些个凡夫，奴之愁，幸遇官人才解。”
倾身，衣领微落，似剥莲削笋，芙蓉见蕊。赤色艳裙衬着肩颈白若软玉，肩窝盈润，又似还汪着沐浴时活泉热汤，每一寸血脉皆沸涌而邀。
“那，官人的愁呢…”
指尖点上他心口。

即墨坤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帷间香染，玉手扣弦便如一只白玉蝴蝶翩然期间，音珠滚落汇成叶底清泓将那春闺胭脂酿成一盏相思泪。
任由玉指撩拨，可那寸寸相思寸寸灰的女儿情是不懂的，懂的只是这女子借一段妙音勾引，循循善诱。便是枯木也当逢春，更何况本也不是坐怀不乱的人。
捉了人手拥入怀中劲腰贴着人腹处，眼向下瞟“这愁，你大抵是能解的。”

花魁
乾元三年三月初七戌时教坊司
腰腹紧紧相贴，先前沾酒湿透的薄纱被炽情浓意烘得干了，甚至燥了，一束束筋骨皆在冲动叫嚣。
双手自其肩臂慢慢攀至颈处，复交叠颈后，螓首缓然贴近，额抵着额。于此炙热吐息间踮足抻脊，脊背一凹的弧里凝积住暖融烛光，似盛琼浆美酒，而此刻情动，这酒浆便似盛不住了，摇荡不止，邀君一尝。
闭目，主动牵其小臂，令掌覆自己腰侧，睫羽若蝶翼轻颤，朱唇贴覆唇角，浅然一吻，已极尽臣服之态。
“能为官人解愁，奴之幸也。”

结